■若真人秀将“本真”玩弄得面目全非，其尺度似有若无，其底线漫无边际，那么节目所自我标榜的那些“直面人生、叩问心灵”的思考也将毫无价值

跋扈女刁难清洁工时长3分钟，“侠义女”挺身而出30秒；恶毒后妈虐待儿童2分半，围观者群起攻之半分钟。一档打着“寻求真善美”旗号的真人秀电视节目却本末倒置地延长前奏，让观众很难分辨，究竟事先写好剧本且由演员演绎的恶形恶状是主体，还是毫不知情却自发自动的好人好事唱主角？近日，某卫视一档关于“良心”的真人秀节目在网上引发激辩，其生发的矛盾在于，就节目播出效果看，演员做戏的谩骂比重大大高于对见义勇为者的颂扬。如此拿人造当“真实”，真人秀所历来推崇的“真”已变了滋味。

有评论认为，若真人秀将“本真”玩弄得面目全非，其尺度似有若无，其底线漫无边际，那么节目所自我标榜的那些“直面人生、叩问心灵”的思考也将毫无价值。

人造的“真”，令误解火上浇油

这档真人秀节目所引发的口水仗其实在拷问，真人秀对“真”的底线，是尊重客观事实，还是以戏剧化的手法来夸大其词。该节目在商场内模拟一段“跋扈女欺负清洁工”的情景设定，涉事两人均为演职人员，谩骂乃至欺人太甚的剧情也都按脚本行进。结果，对路人的道德测试看似完满，有女子挺身而出护清洁工尊严。但专家们却质疑，短短30秒的人性闪光足以消解被蓄意放大的社会丑恶面吗？

上海社科院社会学研究所专家陆晓文把类似社会态度测量的节目与明星“吃苦”的体验式真人秀归为一类，因为它们都是提前写好脚本的“伪真”，是以特殊设计取代普遍现象所出具的伪命题。就像“明星干农活”、“不洗澡”毫无社会价值一样，此类以哗众取宠为目的的节目同样没有思考意义。“节目为博收视率，需要放大矛盾。因而普通的龃龉能够升级，本可息事宁人的误会可以誓不罢休演变成冲突。”陆晓文说，如此以偏概全、失去客观，非但不会轻易地发人深省，相反，“用特别的场景测取普遍的价值观，容易令误解火上浇油”。

评论人韩浩月则从人性角度提出，这类以发现真理之名、却行放大丑陋之实的节目并不可推崇。他认为，一旦走出节目，人造的“真”解不了现实的困，真实情境中的社会既未达理想主义的完全平和，也并非真人秀节目中营造的尽是“人咬狗”的极端事件。如若节目一味宣扬被夸大了的脚本，长此以往，戾气上升便无可避免。

失控的“真”，为“冒险”推波助澜

人为的“真”不足取，极致的“真”又如何？

国内某些真人秀制作圈信奉一句话——凡失控的才是好的。近日，法国一真人秀《Dropped》果然失控了。在阿根廷拍摄时，节目组两架直升机相撞致10人丧生。殒命者中包括3名法国国宝级的体育明星。但生命莫论贵贱，真正引发全球舆论哗然的是：惨剧再次拷问真人秀节目，对于“真实”的探究有没有底线。

事实上，这绝非骇人听闻的孤例。回望国内，近期的有《奔跑吧兄弟》中李晨眼角受伤缝针；稍远些的则有《星跳水立方》包小柏耳膜穿孔、《阳光大道——为你喝彩》一女选手闯关失败肋骨骨折致八级伤残、《中国星跳跃》释小龙一助手溺亡……根据艺人李威在微博亮出的保单，即便打着“走茶马古道，重温茶文化”的人文旅行标签，《茶道真兄弟》依然为参演艺人每人投保上千万。可见，高额的人身保险已成为此类节目标配，至于曾红极一时的两档跳水真人秀，制作方为单个明星提供的保额更是高达亿元。

失控的求“真”，让冒险不仅脱离了严谨，更朝着极端方向被推波助澜。中国传媒大学传播系博士田园提出，无论是窥私还是冒险，归根结底都是某些真人秀试图把“真”推向极端，背后其实是特定的时代语境和社会语境。田园说，如果让“窥视文化”与感官欲望横扫荧屏，最后留下的很可能是破碎的承诺、幻灭的美梦、直至死亡。

那么，怎样的真人秀才算在“真实”的界限内给人以力量呢？陆晓文提到两首歌《时间都去哪儿了》、《常回家看看》：“那是符合社会多数人心理，也切实发生在你我周围的真事。歌曲是如此，真人秀亦然。不要夸张也不要虚构，谁说温馨平和的呈现不会有直抵人心的效应？”

文汇报首席记者 王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