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棋

新年伊始，欧洲央行出台量化宽松货币政策引起了全球关注。欧洲经济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在美国复苏强劲、全球经济增长格局出现分化的背景下，欧洲何时能够走出增长乏力的阴霾？

仍在低迷中挣扎

欧洲经济在2013年爬出两次衰退的泥潭，但是增长几乎是零，欧元区甚至仍然负增长0.4%。2014年初预计欧盟经济可恢复增长，增长率可达1.6%，欧元区为1.2%。但现实是去年欧盟经济增长率大约只能达到1.2%，欧元区为0.8%。欧洲还面临着通货紧缩的压力，欧盟27国的通胀率已经下降至0.6%，欧元区只有0.5%。在美联储退出量化宽松、将要收缩货币供应的背景下，通货紧缩的压力还会继续上升。

欧洲经济的问题从性质上看，主要是缺乏相对的竞争力，在高科技领域比美国落后，而在中低端制造业上，又面临新兴经济体的追赶和竞争。美国在经济危机后，通过科技创新，一方面在页岩油气开采上取得了突破，另一方面在高端信息产业上的优势继续保持领先地位。低价能源令制造业回归取得进展，而高新技术的领先地位使得美国的信息、航天、新材料等行业率先复苏，加上房地产业持续回暖，经济有了明显的起色。与美国相比欧洲缺乏经济增长的产业竞争基础。

欧洲还面临着体制上的软肋。欧债危机之后，欧盟为了应对财政和货币政策无法协调的矛盾，通过了《财政契约》，加强对成员国财政赤字的控制力度，导致了欧元区成员国普遍的财政紧缩，这对经济的负面影响不容小觑。另一方面，长期以来形成的福利体制虽然在财政紧缩下开始了改革，但是积重难返，改革的推进非常困难。高福利加上一些其他方面的原因，使得一些国家虽然失业率高达25%，劳动力的流动性仍然无法达到最优货币区理论所需要的水平。这些都导致了欧洲经济难以迅速回到正常的增长轨道。

一体化难掩经济格局分化

欧盟的目标是通过经济和市场的一体化，逐步推动政治的一体化并建立起共同发展的机制，共享增长与繁荣。从避免战争维持和平以及相对社会稳定的角度看，欧盟的一体化是成功的。但是在遭受严重的国际金融危机和世界经济衰退的冲击后，其经济趋同的目标面临着严峻的挑战。目前欧盟成员国的经济增长出现了明显的分化局面：德国、英国、芬兰等国经济形势好于大多数欧盟成员国；法国、荷兰、比利时等西欧国家则复苏缓慢、陷入低速增长泥沼；而南欧的意大利、西班牙、希腊等国经济仍然在衰退边缘挣扎；中东欧国家除了波兰、斯洛伐克和波罗的海三国恢复较快外，多数国家都增长乏力。

2014年乌克兰事件以及西方对俄罗斯制裁等地缘政治格局变动，对欧盟成员国经济的冲击也是不同的，这不仅会影响他们的经济增长，还令一些中东欧国家的经济政策出现了不同的取向，欧盟原有的区域发展政策也无法应对这些新的挑战。

量化宽松政策无法治本

那么，欧洲央行从3月份开始大规模购买成员国政府债券和其他有价证券，能否成为欧洲经济的强心针，让欧洲经济步入快速复苏的轨道？应该说，欧洲央行的量化宽松政策会有不小的积极作用。笔者认为，首先会使欧洲摆脱通货紧缩的阴影，这对于投资和消费有积极的影响；其二，宽松的货币供应和负利率将会产生投资刺激效应，欧洲股市上涨的反应说明了这一点，而股市上涨后通过托宾Q效应也会对实体经济投资有一定的刺激作用；其三，宽松的货币供应会使欧元汇率保持在较低的水平，这会促进欧洲的出口。

不过，指望欧洲央行的量化宽松解决欧洲经济的根本问题是不切合实际的。首先，货币政策的刺激作用充其量只会在短期内有效。欧洲央行受本身体制的制约和德国等成员的反对，几乎不可能像美联储那样连续出台三轮量化宽松，也无法像美联储那样注入那么大规模的资金。其二，大规模注资导致欧元汇率下跌虽然对于出口有利，但是对于进口却是不利的。石油和其他资源型商品价格在美联储退出量化宽松政策后出现了大幅度下跌，欧元汇率下跌将抵消石油和大宗商品价格下跌带来好处，作为主要的能源和资源进口方，其损失不能忽略。其三，制约欧洲经济增长活力的体制因素，需要通过深入的改革才能得到消除，这不是一两年可以奏效的。

改革需要较长时间推进

在欧债危机后，欧盟采取了一系列的结构改革措施和经济发展战略。从维护金融稳定和经济秩序角度看，除了在前述的机制建设上搞了《财政契约》和银行联盟外，欧盟还建立了统一的银行、保险、证券市场监管机构。在促进增长和就业方面，欧盟出台了“2020战略”、“青年就业计划”以及《统一大市场II法案》等。欧盟启动了产业振兴计划，提出要大幅增加对工业研发与创新的投入，进一步完善工业研发与创新体系，优先发展微纳米电子技术、先进材料、工业生物技术、光子技术、纳米技术和制造工业先进系统等关键技术（KETs），并规划到2020年将欧盟工业增加值在GDP的比重由2012年的16%提升至20%。欧盟还借助于《财政契约》对通过控制成员国的福利开支来促进福利体制的改革，并且在一些重债国出现了积极的迹象。

但是所有这些规划和改革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来实施和推进，而且需要在成员国共识的基础上持续不断地落实到具体的政策上。就当前看，形势并不十分乐观。希腊新政府上台后正试图放弃财政紧缩政策并与欧盟重新谈判，这反映出在改革和经济发展等问题上，欧盟成员国存在着重大分歧。德、法在经济政策上无法形成轴心，西欧与南欧、中东欧成员国，北欧与南欧成员国，在财政金融政策和社会发展政策取向上存在重大的差异，这些都会给欧洲经济的复苏带来更多的困难。不过从长远看，我们仍然期望欧洲通过改革可以恢复经济增长的动力，回到正常的经济增长轨道。

（作者系上海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上海欧洲学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