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宁文《写意》,开卷见人。
■陈四益
董宁文君寄来一册《宁文写意》。开卷,如见其人。
与宁文君相识,是在他主持《开卷》之时。那时读到《开卷》,也如这回读到《写意》,有一种清新适意之感。《开卷》办了十五年,虽然不在庙堂、却在文化圈中颇有口碑。我的感觉,这本刊物,不衫不履,随意适性,不摆架子,不故作端庄,给人亲切之感。来了,一盏清茶;走了,清茶一盏。见了,一张笑脸;散了,笑脸一张。所谈,亦绝少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但却是文化人所思、所感、所怀、所忆的人事、书事、艺事、往事。总之,这本小小的刊物,不领官帑,没有级别,却如流水行云,聚拢了许多说艺谈文的散淡之人。
这回读到《写意》,也如当年读到《开卷》,有一种适意清新之感。我本不知宁文君也长绘事,读到《写意》,才知他的多能。从俞律先生所题画跋中得知,他致力于书画也已十多年了,同《开卷》几近同龄。
绘事,我纯属外行。但“绘事后素”这话,倒是知道的。有人说:一张白纸,可以画最新最美的图画。大概吧。但何谓最新,何为最美,只怕也见仁见智。这些年,绘画的路子便越来越窄了。我从来不看低史诗式的巨幅画卷,可惜中国古代绘画中留下的这种作品实在太少。其实也不单绘画,中国文学作品中史诗式的作品也为数不多。中国的文人,居庙堂之上,便多作应制的诗文,那是地位之所必然。处江湖之远,便以写意为事。写意,便是写心中一点灵犀,写心中一股逸气,讲究的是一种意趣,一种感受,兴致所在,便是画者着力所在。这种随意适性的创作,远离了经国之大业,反倒日益繁盛,而且花样迭出,论说不少。
宁文君的“写意”,当属此类。他既不以此沽名,也不以此牟利,只是把他所见之山水、云气、亭台、花木,于心有感,于意有会者,逸笔草草,勾勒晕染,然后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在师友圈中传观。师友若有会心,便在画上题写几句,这些题跋与图相映成趣,读画观跋,又是一番情趣。
作画是创作,欣赏是创作,欣赏之余化为题跋,也是创作。这种多重创作的叠加,在画界本有传统,数十年来渐渐淡化,若能赓续,于绘事当有大补。不需要拨款,不需要成立机构,不需要制定什么宏伟规划,当然更不需要搞什么评奖、授牌,需要的只是文化人间一种宽松的、亲密的、和谐的氛围,一种摆脱了功利而究心于感受、意境、心灵交流的创作心态。宁文君所处环境,略有此意。
开卷见人。见人之识见,见人之情趣,见人之心态,见人之交往。这是我读《宁文写意》的一点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