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弢杂文集《短长书》毛边本封面
《短长书》毛边本扉页
■陈子善
装订不切边的毛边本是舶来品。西方十八、十九世纪印刷品中,毛边本颇为流行。五四新文学运动勃兴,由于周氏兄弟大力提倡,毛边本也成为新文学出版物中的大宗,有毛边书,也有毛边杂志。周作人曾公开撰文力陈“毛边装订的理由”,鲁迅晚年在致曹聚仁、萧军等人信中还称自己一直“喜欢毛边书”,是“毛边党”。他们两位的著译也确实有不少是毛边本。
周氏兄弟之后,对毛边本情有独钟的不乏其人,先以撰写杂文名世、后来又成为文学史家的唐弢就是一个代表。他在北京三联书店出版的名著《晦庵书话》中所评介的早期新文学作品,就有相当部分是毛边本,而《晦庵书话》1980年9月初版本和1983年7月再版本,也都有毛边本。尤其难得的是,他晚年还写了长文《“拙的美”——漫谈毛边书之类》,强调毛边本体现了“朴素美,单纯美,本色美”和“拙的美”。但是,唐弢的前期著作中是否有毛边本?却因未见实物,一直是个谜。
日前友人贻我一册唐弢杂文集《短长书》毛边本,原来《短长书》还有毛边本,这个迷团终于解开了。有趣的是,唐弢著述中有两种《短长书》,书名一样,内容却有同有异。第一种《短长书》1940年12月上海北社初版,为列车主编的“杂文丛书”第四种,所收大都为“文苑闲话”。第二种《短长书》1947年4月上海南国出版社初版,所收除了第一种《长短书》中的大部分,又增加了不少针砭时弊的杂文,还有《鲁迅先生的梓印工作》等研究鲁迅的篇什。《短长书》者,乃《战国策》的别名,因《短长书》中“长长短短的文章,大部分写于战时,为了趁便,也就沿用了这个老名称”(唐弢《南国版<短长版>序》)。
更有趣的是,我得到的是南国版《短长书》再版本的毛边本,却又换了一家出版社,1948年8月由上海建文书店再版,这建文书店就是出版了骆宾基有名的《萧红小传》的那家出版社。《短长书》这样的版本变迁,在新文学作品出版史上并不多见。余下的问题是,《短长书》建文再版本已有毛边本,那么南国版初版本有没有毛边本呢?这是一个待解的谜。
不管怎么说,唐弢与毛边本的因缘至少可以提前到1948年。更何况我所得到的这册《短长书》再版毛边本,还是唐弢的签名本,扉页有唐弢的钢笔题字:
春公局座教正后学唐弢敬赠一九四八.九.一八“敬赠”两字之上又钤有“唐弢印”阴文章。“春公局座”为何许人?暂不可考。但这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终于出现了唐弢前期著作毛边本的实物,从而印证了他在《拙的美》中所说的话:“我对毛边书早有好感,与鲁迅先生从反面嘲笑‘和尚’、‘尼姑’相印证(鲁迅曾说‘光边书像没有头发的人——和尚或尼姑’),我觉得毛边书朴素自然,像天真未凿的少年,憨厚中带些稚气,有一点本色的美。至于参差不齐的毛边,望去如一堆乌云,青丝覆顶,黑头满发,正巧代表着一个人的美好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