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是什么、院训应是怎样的？中国科学院院士、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葛均波忆起大约4年前他在安徽省立医院与教授、学科带头人、年轻医护、护工乃至保安等探讨这问题时，有人答是“救死扶伤”，有人说“笃实认真”……葛均波内心的答案是：医院，让人放心托付生命的地方。

近日在上海，葛均波说起这件往事，更与同僚探讨“价值医疗”。什么是最具性价比的医疗？如何用较少成本得到最佳医疗效果？如何以患者为中心开展医疗服务？在2022医学界价值医疗大会上，这些以“价值医疗”为核心的议题得到学界的广泛探讨。在业内看来，我国公立医院已吹响“高质量发展”的号角，诸多标杆案例与众多医改实践预示着新医疗服务正在掀开，在此过程中，一个问题被不断叩击着：未来医疗服务到底走向什么方向。

“价值医疗”绝不仅仅是“控制费用”

今天为什么要谈“价值医疗”？一名专家提了这样一个观察视角：医务人员看似都很忙，但人们的健康水平有否质的改变？心脑血管疾病的拐点到了吗？肿瘤发病率下降了吗？一连串发问提示着微观与宏观层面的切换视角，更掀开一个本质问题：要追求怎样的医疗？

在专家眼中，前进的方向是重要的。“价值医疗提示我们是否要重新回到起点，思考如何发展以健康驱动的医疗。因为，如果发展的‘靶点’发生错误，看起来使用效率很高，但配置方向错了，实际是往反方向走。这是‘价值医疗’提醒我们当下要重新思考的。”上海市卫生和健康发展研究中心主任金春林说。

也因此，“价值医疗”这个舶来品近来在国内医学界受到关注。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终身教授冯晓源称，这是全球健康卫生事业发展到一定地步会重点审视的命题，其关心的是整个医疗健康领域的本质问题，“简言之，各方都希望追求‘最好的医疗’，也都希望花最少的钱，但世上没有免费午餐，我们只能取平衡点。‘价值医疗’的提出正逢我国的健康卫生事业发展到一定地步，不再单纯追求结果，或只追求‘便宜’，而是希望能找到一个新平衡点。”

如何理解这个新平衡点？“谈‘价值医疗’，绝不仅是‘控制费用’。”上海市卫健委主任邬惊雷直陈，“价值医疗”的内涵绝不仅仅是从控制费用的角度来看诊疗方法、药物、器械的作用，应包含临床价值、经济价值、社会价值三个维度。

从临床价值看治疗方案、药物、器械的价值，就不是简单从当时当刻的费用角度评价价值，而应看最终的效果，比如患者整体的生存年限、生命质量。除临床价值，价值医疗也牵引出对医疗服务的经济价值、社会价值的考量，比如全民医保的构筑，需要从经济价值考虑医疗价值，对罕见病的早筛手段、药物可及配置等就是从社会价值出发。

“谈‘价值医疗’，对今日中国医疗服务的体系尤为重要，经历疫情更是如此，提示着我们不仅仅从当下的临床效果评断医疗服务，还应从更大的、整体的公共卫生层面评估医疗服务的价值与方向。”邬惊雷称。

推动医疗体系从规模驱动转向价值驱动

不论是临床价值，还是经济价值、社会价值，无一不在回应着对“人”的关注。葛均波院士说，“价值医疗”的初衷与目标就是以患者为中心，“让每一个患者有尊严地回归家庭，回归社会，回归生活。”

随着“价值医疗”日渐为行业关注，一些创新实践与努力被看见、被推崇。中国医学科学院阜外医院刘力生教授90多岁仍忙碌在临床一线，她在我国率先开展了大规模标准性前瞻研究，为我国的高血压研究和临床作出重要贡献。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天坛医院王拥军教授主导的CHANCE研究去年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发表，改写了全球相关指南，树立全球脑血管病精准医学里程碑。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葛均波院士领衔的胸痛中心建设，在全国已建有近5000家胸痛中心，每年拯救数十万人的生命……“疫情已走到第三年，会怎么演变，我们该如何应对？我国医疗面临的发展不平衡的问题怎么解决？怎么去应对老龄化趋势下医疗支付挑战？怎么把我们的医疗系统从一个大众医疗变成一个真正以患者为中心的高质量医疗服务体系？要回应这些，需要有一批有责任感的专家。”医学界创始人陈奇锐称，“价值医疗”的底色是科学、专业和善良。

葛均波院士称，以“价值医疗”为中心，是在推动医疗体系从规模驱动转向价值驱动。

新医疗服务体系掀开，“价值医疗”在路上

中国医改已迈入深水区，面对的基本都是“硬骨头”。“价值医疗”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中国卫生信息学会健康医疗大数据基层应用专业委员会主委许速称，实现“价值医疗”是三医联动改革的需要，是医保支付方式改革的需要，是公立医院高质量发展的需要，是我国医学科学技术发展的需要，但同时也得看到，“中国的价值医疗在路上”，新的方法、路径、管理工具等在不断涌现。

以医保支付方式改革为例，过去是“按项目支付”，如今逐步切换到按病种支付，这一改革无疑是促公立医院“价值医疗”实现——因为，以项目支付为导向，有意无意间会追求更大的规模，但按病种支付，收入有了标准的、碰到了“天花板”，就要考虑追求、思考如何更有效率。

上海市儿童医院院长于广军称，用“价值医疗”指导医院建设，已聚拢越来越多的共识，但在此过程中，要建立起行业标杆、相关信息系统等，起到真正的科学评估与引导作用。

复旦大学肿瘤医院胸部肿瘤多学科诊治组首席专家、肺癌防癌中心主任陈海泉教授也谈到，“价值医疗”首先突出的是对生命价值的尊重，但实现还有难度。比如，全世界医疗领域提倡“循证医学”，一个新药的上市要花很多钱，循证医学证据的获得过程又要大量投入，成本被拉得很高。如何考虑评价方法的改变，把新疗法的成本降下来，使人人能享受优质医疗，这是“价值医疗”带来的启示。

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仁济医院党委书记郑军华也谈到，“我们的医疗在往‘价值医疗’这条路上越走越近，面临的困难也越来越多。比如在常态化疫情防控中，医院面临运行的挑战。此外，在高质量发展的过程中，对临床研究与创新的推进、对人才的追逐等，都敦促着大型公立医院深度思考，以改革促发展。”

身处基层，彭浦新村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主任彭德荣也有困惑。“对基层来说‘价值医疗’，我们关注的重心是居民的健康获益。比如说家庭医生是‘居民健康守门人’，但居民这种意识还不高，大部分人还是‘重治疗、轻预防’。” 彭德荣称，分级诊疗服务中，整个医疗服务整合上更待优化，在服务链上将“价值医疗”做好。

作为私立医院代表，北京和睦家医院院长盘仲莹谈到，在追求“价值医疗”的路上不分“公”“私”，希望携手公立医院共同推进“价值医疗”的探索与实践。

“对价值医疗的思考与实践，服务于国内医疗系统正在构建新医疗服务体系，这条路不好走，但要相信方法总比困难多。”专家坦言。

2022年度医学界价值医疗泰山奖同期颁出

年度临床研究奖：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天坛医院王拥军

年度公共卫生奖：北京高血压联盟研究所刘力生

年度医疗管理奖：陆道培医疗集团陆佩华

年度公益人物奖：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刘海鹰

年度企业贡献奖：武田中国

年度诊疗方案奖：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陈海泉

年度医疗报道奖：八点健闻陈鑫

年度药械突破奖：泰它西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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