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唐大郎所熟知的王尘无,只是1933、1934年至1938年的王尘无,且其更表现出旧式文人、小报文人、通俗小说家的一面。这也许会给读者一种误会,其在这短短四五年时间,或已发生了某种变化、转折。其实不然。虽然“软性电影”论争至迟于1935年几已尘埃落定,但直至1937年、亡故前一年,王尘无仍在积极撰写影评、剧评,而其旧式文人、小报文人、通俗小说家的一面,显然同时系于一身,贯穿于其全部人生旅程(如果不是更早的话)。但在四五年间,一人之思想、人生发生变化者,并非绝无仅有。王氏所批判的穆时英即如此。自1933年夏光华大学毕业,步入职业生涯,至1939年10月返沪,加入汪记、直至翌年身死,其思想观念与人生屐痕一变再变(王贺:《穆时英的职业生涯、收入及其创作》,《上海书评》2018年6月28日;《穆时英职业生涯新证》,《文汇学人》2019年4月26日),整个三四十年代文人的创痛、挣扎、背叛、苟且之运命,似亦已集中于穆时英一人。相较之下,王尘无虽有左翼影人、旧式文人、小报文人、通俗小说家等多重身份、面相,但是否留有第一流的文学和思想遗产,有待今人批判、继承、发展,迄今仍是一未知数,而其带给我们的印象,似仍显得有些单调、平淡。
约1947年唐大郎和文艺界人士合影
但在《纪念集》中,包括王尘无在内的诸多近现代文人、影人、学人、艺人、书画家的研究资料,实不知凡几。该书的文献史料价值,正如我在《纪念集》首发式座谈会上所谈,至少可从以下四个不同的脉络当中来理解:
第一,诗文、掌故写作的传统(尤其明清以降),包括其与出版业、大众传媒的密切关系。一般所知之近代掌故家只瞿兑之、郑逸梅、陈定山、高伯雨数人,其实唐大郎亦属个中翘楚,其同时代人如徐彬彬(如《凌霄汉阁谈荟》)、汪仲贤(如《倒灶室笔谈》)、林庚白(如《双梧书屋笔记》)等,亦有不少掌故文字发表,有心人正可衡短论长、仔细商量。
第二,通俗文学的脉络。唐大郎笔下对张恨水、秦瘦鸥、包天笑、潘柳黛、苏青、张爱玲等人,都有很多记述和评论,对我们认识这些通俗文学作家及其作品,具有很高的参考价值。
第三,电影、话剧、旧剧(曲)生产的脉络。本文所论王尘无即是一例,至于费穆、桑弧、洪深、欧阳予倩、舒湮、梅兰芳、荀慧生等艺苑名家,此集中亦有不少笔墨,可助识者综合新旧文献,构会甄释。
第四,在四五十年代文学和社会的转折中,小报和小报文人如何调适、妥协直至失败的整个文学生产场中,重新审视其作为另一种现当代文学的丰富性、复杂性及限度。
作者:王贺
编辑:刘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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