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世纪30年代的“软性电影”论争中,左翼影人王尘无可谓一重要角色。其与唐纳、鲁思、史枚等人一道,与刘呐鸥、穆时英等被定义为“软性电影”论者,展开了激烈论争。在一篇小文中,我曾如是略述其生平事迹:
尘无(1911—1938,江苏海门人),原名王承谟,笔名尘无、王尘无、摩尔、向拉、方景亮等。曾就读于持志大学。1932年7月,与沈西苓等合办左翼电影评论刊物《电影艺术》,另在上海《时报·电影时报》等处发表有大量影评和《电影讲话》《电影在苏联》《中国电影之路》等论文。《论穆时英的电影批评底基础》之外,其批评“软性电影”之文,还有《清算刘呐鸥的理论》《刘呐鸥的责任》《夜记之什(一)·“软性电影”的毁灭》《毒药与圣药》等。著有《浮世杂拾》《王尘无电影评论选集》。(王贺:《穆时英研究三题》,《汉语言文学研究》2018年第4期)
唐大郎
事实上,王尘无早在上世纪30年代初已是中共党员,亦属地下党领导、支持的中国左翼戏剧家联盟上海总盟、影评小组成员。其竭力批判“软性电影”,或属临危受命之举,亦未可知,但诸种电影史、文学史论著并拙文在内,均视之为一早逝的左翼电影批评家,几未注意其有另外的身份、面相。然而,近阅张伟、祝淳翔编《唐大郎纪念集》(北京:中华书局,2019年,下简作《纪念集》)见载唐大郎诗文、掌故,竟发现多笔王尘无研究资料,颇有助于我们打破此前对其形成之“刻板印象”(stereotype)。
据唐大郎所记,其与王尘无订交于1933或1934年,“时为细雨溟濛之晨,尘无来访唐瑜,唐瑜为愚介,尘无乃力扬愚小诗之美,为之悚然,盖愚知尘无,工旧诗,文亦清致幽远,如愚犷野,胡足见称。愚平时自傲,恒人誉吾诗佳者,必勿悦,以为彼又何知者。而尘无忽致其颂词,则又惶恐不敢受,患其过奖,而不作由衷论也。”(《愚识尘无于四五年前》)但在此之前,唐已知尘无工于旧诗,尽管其所见者,只限于尘无发表在报纸上的部分,仍“诵而爱之,”以为其“清微幽远,似出晚清人手”。如其病中得诗“白头父老呈霜柿,素手村姑荐蜜茶,不道先生非税吏,病余来看早梅花,”清新质朴,浑然天成,颇为友人津津乐道(《愚识尘无于四五年前》《看梅花》)。
唐大郎漫画像
1937年春,由张道藩编剧、黄天佐导演的《密电码》于南京、上海等地放映。当其试映之晨,唐大郎以起身太迟,未及往观,其一友人称“战争场面甚好,口号太多,是一出正经戏也”。而王尘无则“在湖上作《杜鹃篇》”(《〈密电码〉试映》),惜未见此篇全貌,此后似亦未见其有关《密电码》之影评发表。《密电码》一般被认为是国产谍战片的“开山之作”,虽然不一定是“软性电影”,但站在特定的意识形态立场、党派政治立场上,要对其作出批判并不费力。
王尘无生前亦曾以一帙自订诗集,交邓钝铁(粪翁),并谓“毕生心血,尽于此耳”。其中收诗数百首,大多为作者朱笔删去,只余三十余首,自谓“一生有十首诗可传,则死且无憾,”请邓氏更为删削,最后仅剩十余首。(《尘无删剩之诗》《粪翁遵尘无遗志》)但此说似亦不甚确。因唐大郎另文称,在王尘无亡故后,邓钝铁董理其遗稿,“得诗九十余首”(编者欲更删去二三十首)“《吞声小记》二万余千字,”且“诗经叔范、禹钟校定”,沈禹钟作序,邓氏则为其题跋。
此处《吞声小记》中的“吞声”,即王尘无。1935年末,唐大郎有补白《听潮白鹭怕雄飞》,称:“王先生近来颇有绮行,其心上人则亦诗亦影,在诗中乃亦及之也。诗云:‘开过蘼芜了了春,佳期正值此芳辰,圈中自有颜如玉,何必临渊羡别人。’”因故有人作调吞声诗,可发一噱。
作诗之外,王尘无亦偶有壮语。在致友人书札中,即有“适当午睡,闻隔岸炮声,极易入梦!”数语,虽寥寥十余字,却被称为“神来之笔。”(《尘无神来之笔》)遗憾的是,近现代文言散文向来较少研究,目前尚不确知尘无之文言文章多否、能入方家之法眼否。
作者:王贺
编辑:刘迪
责任编辑:任思蕴
*文汇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