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20年,我们的科研能力、学术水平的变化确实也已经达到了10倍到20倍的这样一个数量级的变化。我们身在其中可能感受并不那么深,但是国外的同行谈到中国高等教育的变化,谈到中国大学的变化时,确实都非常赞叹并且羡慕。但是,从我们大学内部来看,这种巨大的变化往往是资源和规模的驱动所产生的。我们也都可以看到,社会对大学的教育有很多批评。
昨天,北京大学原校长林建华在卸任校长一职后,首次公开演讲,他在参加知室主办的在上海的“共生课堂”第三期时,谈到了中国的高等教育建设,以及他从浙江大学到北京大学担任校长的这么长时间内,对于校长这一任职的感受。让我们来听听他的演讲全文:
教育是每一个人、每一个家庭都关心的话题。我们通常都是从外部看教育,从外部看大学。从我们内部来看,我们关注的是大学的治理问题。
首先,一流的大学、伟大的大学这样的一个命题,我们是从20年前,也就是北大一百周年的时候就开始关注,并且开始了创建世界一流大学的过程,这也是一个国家发展的进程。中国的大学其实已经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看北大在国际发表的科学论文的数量变化、我们科研经费的变化都非常巨大,而几乎所有的中国大学都产生了这样一个飞速的变化。
这个变化应该是在10到20倍左右,但是我们经过了20年,我们的科研能力、学术水平的变化确实也已经达到了10倍到20倍的这样一个数量级的变化。我们身在其中可能感受并不那么深,但是国外的同行谈到中国高等教育的变化,谈到中国大学的变化时,确实都非常赞叹并且羡慕。
但是,从我们大学内部来看,这种巨大的变化往往是资源和规模的驱动所产生的。
我们也都可以看到,社会对大学的教育有很多批评。来自政府的批评认为,我们并没有能够为国家的发展、经济的发展提供足够的学术和人才的支撑。社会公众则认为,大众所需要的多元化的教育,大学并不能满足。作为大学自身,发展的差距仍然非常大,我们有北清复交等一批非常优秀的学校,但是也有很多学校的教育质量非常堪忧,我们的优质教育资源仍然非常缺乏。
教育很难做到满足公众所有的需求,那么如何通过大学自身的变革和治理,成为一所伟大的学校?中国高等教育要真正的满足社会公众的需求,那么需要的是大学的变革,尤其是通过内部治理的综合改革,来推进学校的发展。所以一流大学的繁华或者是数量,并不能代表真正的大学的质量和真正的大学的内涵。
我们通常谈到一流的时候,会关注各类的数量指标。但是我认为,我们大学更需要一种品格,或者说一种精神。通常讲到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时候,往往各类指标非常热闹而且繁华。但,实际上,要成为一所一流的大学、伟大的大学,可能会非常孤独,那就需要耐得住寂寞,这样才是我们这个真正走向老百姓满意的教育的道路。做好大学的治理,我想这就是我们要理解的大学的内在逻辑。
大学的核心实际上很简单,就是人——包括大学里的学者、学生,这是大学最核心的。
我们观察大学,会发现有些学校的学术声誉、社会声誉很好,那主要的是因为它的毕业生在社会上发挥了比较大的作用,推动了社会的进步和发展。而要培养出好的毕业生,就必须有一批非常优秀的教师,所以大学治理的根本,就是要吸引最优秀的这个学者,并且让这些学者能够充分的发挥出他的潜力。我认为,这是大学治理的最核心的原则。
我想可以把大学看作是一个齿轮箱,齿轮箱的作用是通过传动改变力的方向,或者改变运动的速度。那对一般的齿轮箱来说,主动轮提供动力的,还有从动轮进行调节。我们的组织就可以像一个齿轮箱,让每一个人释放他的潜力,和创造力。
所以大学这个齿轮箱并不只有传动功能,还有创造的功能,要让每一个人都发挥创造力,必然需要大学输出更多能量
设想一下,如果说每一个齿轮都有动力的话,那么只有每一个齿轮相互协同,才能有整体的输出。换言之,大学这个组织,就需要有良好的学术氛围。比如北京大学一直坚持思想自由,兼容并包,营造良好的环境和学科的布局,让每一个人的潜力都能够充分的发挥出来。
同时我们要有共同的使命和共同的愿景,因为这是共同的价值导向。同时还要有制度来确保组织中的人之间是协调的,这样大学才能真正输出能量,才能够让大学真正有活力。
所以大学里,不是通过命令来使得老师和整体的组织协调,而是通过共识,然后主动作为来实现大学的发展。我认为,这是大学和一般组织不同的地方。实际上,在互联网时代,我们的其他组织可能也都要像大学这样让每一个人、每一个基层组织的潜力充分发挥。
过去20年我们主要是学习跟踪,那么面向未来,我们要走的是自己的路。大学要培养人,北大的人才培养目标是要培养能够引领未来的人。要不断的产生新的思想,产生前沿科学和未来技术,推动国家的发展和人类的进步。
那么要想做到这一点,那么现在的大学呢必须要做出改变这个改变,很大程度上我们要打开学科的边界,打开学习的边界,还要打开学校的边界。我们现在的面临的前沿科学问题,和国家发展面临的重大问题都是综合性的,涉及许多学科。
比如,一个试管婴儿,他的父亲家族有一个遗传疾病——骨软骨增生,这个孩子就需要不断的去做手术。但是我们有一位学者从哈佛大学全职回到了北大,他叫谢晓亮。他是化学家,也是研究生物的物理化学家。他找到了一个定位这个基因的方法,他与国际上的其他学者联合完成了基因定位,并且改变这个遗传病的方式。
我们还要打开学习的边界,现在知识的传播和获取的方式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今天我们要打破老师跟学生之间的界限,课堂内课堂外的界限,线上线下的界限,然后为学生提供更好的学习成长体验。
从大学的演变过程来看,大学在一开始并没有校长,也没有那么多的管理人员,就是一个老师跟学生共同探讨学术的组织,但时至今日,这个组织已经非常复杂,所以需要校长需要我们的行政来去服务和管理。
有这样一个故事,艾森豪威尔,二战时盟军的总司令,后来做了总统。他也曾经做过一段时间哥伦比亚大学的校长。有一次正好哥伦比亚大学一位老师获得了诺贝尔奖,艾森豪威尔在讲话中说,在哥伦比亚大学众多的雇员中,我们这位老师能够获诺贝尔奖,作为校长感到很荣耀。结果这位老师走上讲台说,校长先生,我们不是哥伦比亚大学的雇员,我们就是哥伦比亚大学。您才是哥伦比亚大学的雇员。我想这个大学就已经营造了一个很好的学术氛围。
这个学术氛围实际上就是我们周围的人都很杰出。因为优秀的人都希望与更优秀的人为伍,这是一个共同的规律。我们希望我们周围的人,和我们自己的学科是能够互补的,是能够给我们在学科上加持的。同时,也希望我们的制度是公正、透明的,是能够让我们安心的做学术的。
所以我们经常要求我们的行政人员,校长们要学会换位思考,要从老师的角度去思考一些问题,要有良好的心态,要甘心甘愿为他人做嫁衣裳,要学会倾听,要宽容。
因为有天分的人往往都是有个性的。中国的未来教育面临着很大的挑战。现在我们还是在摸着石头过河,但是我们大学要探寻教育的规律,让我们把大学办的更好。
作者:林建华
编辑:姜澎、金婉霞 图片:知室提供
责任编辑:张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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