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我和八位支教的同学一起来到贵州省最南边的一座小县城———黔南布依苗族自治州独山县。在那里的特殊教育学校里,我第一次接触到那么多需要帮助的智障孩子,他们很重感情,每次我们离开,总是依依不舍地送我们到很远很远……在另一所由留守儿童组成的小学里,许多孩子的心愿本上写的是“希望能和爸爸妈妈一起吃一顿饭”,让我每每想起来都不由地心酸。
与贵州的这些孩子们匆匆道别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但从此,“乡村支教”几个沉甸甸的大字,于我变得不再陌生。碰巧今年我的老师戴清教授在中国文联文艺志愿服务中心申报的《中国传媒大学师生文艺教育扶贫项目》获批,我的心再次雀跃起来。
今年1月3日下午,颠簸的车辆载着我们支教团队成员驶入英雄故里———山西省吕梁市的大美沃土。凌厉的寒风裹挟着飞雪,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煤味。但当绵延起伏的吕梁山以银装素裹的姿态展现在我们面前时,一切的不适都像是被这自然的明净涤荡尽了。
真正让我们这些“90后”青年文艺志愿者震撼和留恋的,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孩子们。我们在讲课过程中看到的和感受到的每一件事情,无不在触动我们的心灵。
我们是“90后”志愿者!
对极度缺乏音乐教育的当地小学来说,我们支教团队成员、太原师范学院赵丹老师的音乐课可谓“雪中送炭”。赵老师为小朋友们讲授五线谱和简谱,孩子们的灵气让人欣喜,学得快、记得快,音准好、节奏棒。一堂课下来,赵老师超计划地教了两首歌。孩子们大都没有五线谱练习册,却用心地打着格子、对照着黑板抄乐谱。时而有孩子扬起小脸,跟来听课的老师低声耳语:“下星期还能上这个课吗?”课程在赵丹老师长笛演奏《欢乐颂》 的乐曲中结束,孩子们快乐又意犹未尽的眼神让人难忘。看着这么容易满足的孩子们,我的心情挺复杂的。
我的师姐卞天歌给孩子们讲的影视鉴赏课形象生动,她向孩子们娓娓叙述经典电影 《音乐之声》 中玛利亚修女和上校的孩子们充满爱和欢乐的故事,通过多媒体设备播放电影中的歌曲《雪绒花》 和 《哆来咪》。歌声婉转悠扬、深情款款,孩子们细细聆听、静静品味,陶醉之情呈现在一张张小小的面庞上,仿佛跳动的音符已经在他们幼小的心灵中泛起了幸福的涟漪。课程快结束的时候,天歌师姐问孩子们:“还想不想看像 《音乐之声》 这样的好电影?”一个孩子勇敢地站起来说:“我想看很多很多电影,我想去很多很多地方,但是电影院在城里、电影票太贵。老师,您能带我去看吗?”孩子的率性与洒脱来得如此轻描淡写,令人猝不及防,我的心再一次被击中了。
我在这里上的是书法课。故事天地、成语乐园、交流分享……几个环节下来,一个小时已经过去,孩子们乐此不疲,我却满头大汗。在游戏互动环节,作为代表的三个孩子在黑板上写粉笔字竞赛,我在下面指导其余的孩子们练习钢笔字,其中一幕让我难忘:一个小男孩拿着一支已经用过半截墨水的笔芯在皱皱的小本上一笔一划地写,笔头和笔杆连接处的凸起将他的小手指弄得通红。当时的我还有点诧异:“换支笔吧,孩子。”“老师,我……”支支吾吾的口气和空无他物的课桌让我了然一切,我赶快奔向讲台,将早已准备好的用作礼品的签字笔和笔记本拿出来交到他黑黑瘦瘦的小手上。小男孩腼腆地笑着、嗫嚅着道谢,我竟有点儿不知所措。
英语口语课堂上,我们派出的是已经在托福和雅思考试中取得高分的“英语超人”何晨光师妹,她耐心细致、又蹦又跳地教孩子们学唱英文歌曲《新年好》。孩子们学得起劲,唱得卖力,迅速学会了这首歌。随后在用英语做自我介绍时,一个女孩用英语比划着介绍了家里的第四个成员———一只猫咪,它陪伴着10岁的她共度了五年的童年时光。女孩讲述时,眉宇间、眼神里透露出无限爱意,听得老师们同学们心里也是满满的感动。
暂时的离别,也是新的开始
最后一眼透过玻璃窗户回望小学教室,“中国传媒大学师生、太原师范学院师生文艺支教活动”的红白条幅依然高悬在黑板墙上,为寒冬增添了几许暖色,连同孩子们灿烂的笑容和期盼的眼神,一起留在我的视线里、心田里。
离别,在频频的挥手致意中瞬时被放大。小孩子不懂伤感,只是听到我们说“再见”时,会羞涩地摆摆手,小声地说以后会想我们。我信,大家都信。在去吕梁车站途中,我在前面开路,甚至不敢多回头。因为看到他们,我会想起那根被碳素笔芯弄得通红的中指,那只作为家庭成员陪伴了小姑娘五年的猫,那张对孩子们来说很是奢侈的电影票,那声为配合我们拍照、孩子们齐刷刷喊出的“茄子”,以及那句怯怯而充满期盼的低语:“你们以后还来吗?”
不道离别,因为它实在只是一个新的开始。在即将到来的春天,我们和吕梁孩子们的故事,还将继续……
(作者系中国传媒大学艺术学部2017级博士生)
编辑:钱家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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