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品先院士(中)课后和同学们在一起热烈讨论。江平摄
本报首席记者 樊丽萍 实习生 李晨琰
“现在这个时期是极其难得的———这么重视科学、在科学上有这么大的投入。但我们需要思考的是:是不是太过强调在物质上的投入,冷落了科学的文化方面?”
昨晚6点30分,同济大学逸夫楼报告厅人气爆棚。年逾八旬的中科院院士、同济海洋与地球科学学院教授汪品先走上讲台,开讲《科学、文化与海洋》第一课。
“这将是门很怪的课,它既不是主干课,也不是必修课;并不像基础课,更不是专业课。它并没有‘要考’的知识,也不教你‘有用’的技巧。这门课的目的只有一个:让你多想想。”就在今年2月底,卡着大学生们选课的时间节点,汪品先专门写了一封信给所有的同济学子,力邀大家来他的课上听听。信中,他直陈开设这门新课的原因:“这门课将向你鼓吹科学就是文化,科学创新要有文化元素。”
由汪品先领衔主讲的《科学、文化与海洋》课程,为同济大学首次面向所有在校学生开设的人文素养课,主要目的是希望通过课堂讲授和讨论,唤起大学生对“科学属文化范畴”的重视,在科学与文化间架设桥梁,以进一步活跃校园创新文化。
科学是为了“好玩”,不是为了荣誉奖金
给大学生新开一门课,并将其定位为人文素养课,汪品先说,这件事他足足准备了两年。
讲课伊始,汪品先就用生动的案例告诉大学生:和如今很多从事科学研究的学者忙着写论文、拿项目不同,在科学史上,很多大家、名家从事科学,是因为“科学是好玩的”。汪品先以提出“大陆漂移学说”的魏格纳举例,他是在去格陵兰科考的路上去世的,死的那天正是他的50岁生日。“很多科学家跟魏格纳一样,生前非常潦倒,没有得到什么荣誉和奖金,研究成果是死后多年才得到承认的。”
科学不是赌博,不是竞技,而是文化。无论古今中外,很多科学家除了在自己的专业上卓有建树,很多是文理兼通的。在课上,汪品先回忆,中科院1999年庆祝建院50周年,杨振宁和李政道都出席了大会。“我当时也在现场,听他们做报告的时候,不仅谈科学,很多时候谈的是中国的文化。”
汪品先的另一位学术同道、任教于英国剑桥大学的夏克列顿教授,是一位古海洋学专家。夏克列顿生前在剑桥大学开设的是“音乐物理”课程,而他本人则喜欢吹黑管。汪品先透露了这位已故老友的一个生活细节:他平时不穿袜子,穿凉鞋,唯一穿皮鞋的时候,就是得学术大奖或吹黑管。“这样的人,说不清楚到底是科学家还是艺术家,但我总觉得,这样类型的学者在中国少了点。”
多年思考积累,萌生开人文素养课的想法
从新学期伊始致信全体学生、大力“吆喝”,到精心设计课程的各议题内容,汪品先之所以对这门全新的课程有如此巨大的投入,和他近年来对大学教育和科学创新的思考有关。
作为一名海洋地质学家,汪品先不仅常年活跃在科学研究一线,他也花了大量的时间投身科普教育,重视科学与文化的结合。在2011年和2014年,汪品先曾先后在《文汇报》发起“直面科学创新的文化障碍”和“如何重建创新的文化自信”的大讨论,呼吁学界关注科学与文化的关系。2015年,他又提出“汉语被挤出科学,还是科学融入汉语”的问题,迅速引发不同学科背景学者的百家争鸣。其时,汪品先直陈他的忧虑:在“高大上”的科技界,英语独大,汉语的地位却日渐式微。长此以往,中国会不会步上印度的后尘,方块文字被排挤在科学之外?在他看来,科学作为文化的一部分,发展的关键在于创造性思考。“科学创新的深层次思考需要文化滋养,而母语文化就是最近的源泉,最有可能带来创新的火花。”
汪品先说,正是基于自己这些年在科学与文化关系上的一些思考,他才会“突发奇想”,想要给学生们开一门人文素养课。汪品先希望,更多即将开启科学探索征程的大学生们,能在“科学与文化的内涵”这一大问题上,有深入的思考和自己的见解。
打破文理隔阂,人文素养课是新的探索
“在中国,搞理工科研究的和搞文科研究的,大家各研究各的,彼此互不相干。”这种文理之间的隔阂,科学与文化之间的断层,可否通过这门课程被打破,给更多刚踏入大学的年轻人一个关于科学研究的全新景象? 这是汪品先开启全新教学实验的目的。
据悉,除了引导青年学子们思考科学与文化的关系,这门由汪品先主讲的课程,主要议题还包括“人类与海洋———兼谈华夏文化的软肋”“东西方文化———我国知识界的百年困惑”“科学与视野———时空的跨度和认识的深度”“创新和语言———汉语、外语和双语”等。
在给同济学子的书信中,汪品先这样说:“开这门课,也就是想要通过我和几位同仁在课堂的演讲,和你们在网上的讨论,能激发起热情和火花,在科学和文化之间构筑桥梁———哪怕只是架在校园角落里的一座小木桥。”
此次于同济开讲的 《科学、文化与海洋》 课程,教学的目标是从科学家的立场出发,逾越文、理界限,结合海洋科学的新知以及生动案例,让学生们意识到科学的精髓在于创新思维,创新思维的根基在于文化,而文化的载体又是语言,从而启发学生对于科学创新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