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生活的戏剧》

[美] 杰弗里·亚历山大 著

李 瑾 译

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

在这部社会学著作中，杰弗里·亚历山大这位社会思想家揭示并解释了大规模变化的动态戏剧性场景。书中广泛论及了一些震惊世界的政治事件：2011年发生的埃及革命、美国的“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奥巴马的白宫岁月，等等。亚历山大将这些事件与事件最本质的表演意义——现代性的核心特征联系起来，表明社会生活极为富有戏剧性。制造成功的戏剧性事件决定了社会运动的成果，并为政治权利提供了线索。

>>内文选读：

尽管巴拉克·奥巴马对自己的角色感到疏远，也心怀恐惧，但他知道，政治上的成功与否取决于他能否成为这部国民戏剧中的核心人物。所谓民主，它并不是让民众参与社会辩论，而只是提供一个舞台。政治运动是全景画面中特别引人注目的新闻，是史诗，它在一个神话时间而非历史时间中完成演出。与公民观众接触的不是真正的候选人,而是他们的象征性代表。这些相似的东西是通过媒体广播等途径投射出来的,由政治活动提供相应的内容。竞选活动的目标就是控制形象。政治表演的挑战在于成为你自己剧中的主角。政客们编写出的剧本会激起人们的期待,引发人们的焦虑,唤起人们的希望。随着这些社会文本一页页展开,政客们纷纷将自己作为剧中主角的候选人。

虽然创造一个有影响力的强大叙事需要高度发达的时代感,但是对候选人的角色进行面试却是相当标准化的。要想当选总统,你就必须是一个英雄,或者至少被人民视为英雄。英雄都是非凡的个体,散发着不朽的魅力;英雄能冒巨大的风险,拯救人们于黑暗时代;英雄能改变并拯救世界,引导人们从黑暗走向光明。2008年,民主党表演团队撰写了一个大胆新颖的剧本,该剧本似乎完美地契合了时代精神。其中,奥巴马这个角色以充满激情和救赎的真实性将这一英雄形象演绎得光芒四射,熠熠生辉。在邪恶的布什二世统治时期,美国经历了一个黑暗时代:表里不一,战争不断,腐败堕落,并且傲慢地拒绝满足国内的民主诉求。奥巴马进入舞台左侧,以小马丁·路德·金为楷模来塑造自己的形象。这位年轻气盛的英雄主角,也宣扬“我有一个梦想”,因为他承诺要施行根本性变革。他将创造正义,扭转日趋严重的不平等局面;他要阻止海平面上升,还城市一片葱茏浓郁的绿色。

奥巴马的“2008年政治表演”取得了辉煌的成功,但无论是其叙事还是主人公都无法幸免于作为总统的奥巴马的“权力表演”,这种表演具有散文式的单调和无聊。在艺术作品中,充满挑战性的曲折情节经过了校准般的精心调整,目的是以此来揭示主人公的品质特征。而在实际生活中,英雄可以扮演傻瓜。事件一旦失去控制,就会面临着难以克服甚至克服不了的巨大挑战。面对一个被宠坏的身份,奥巴马2012年总统竞选连任的唯一选择就是改写剧本。奥巴马没有扮演举世无双的盖世英雄,而是扮演了一个手指插在堤坝上的荷兰小男孩。2012年,奥巴马扮演的形象承诺的是,如果他当选,不会让美国的情况变得更糟,而不是承诺要改变美国。奥巴马二人组打响了一场战斗,旨在摧毁背信弃义、无所作为的共和党领导人,而不是承诺与冥顽不化的共和党人展开理性辩论。2012年的剧情与其说是给主人公打气鼓劲,还不如说是贬低反派人物,用一把脏刷子将其抹黑。在整个夏季和提名大会期间,这种不对称的战争颇为奏效。罗姆尼被描绘成寡廉鲜耻的精英主义者、极端主义者。他不仅歧视妇女,仇视少数民族,反对47%的人,而且还反对民主本身。

但是,夏去秋来,辩论取代了大会。与剧院表演相比,残酷而又迫切的社会表演又故态复萌。在社会表演中,你可以为你的对手编写剧本,但你无法强迫他表演;你的团队可以为主角设计一个获胜的角色,但却无法保证他能出色地扮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