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一部名为《地球改变之年》的纪录片公映,并一举斩获艾美奖等国际大奖。全片探讨了一个深刻的问题:在人类社会因新冠疫情的掣肘而暂缓发展时,自然界与万千动物又发生了哪些变化?在影片中,居家隔离的印度青年第一次在屋顶上眺望到伏脉千里的喜马拉雅山;非洲大草原的猎豹肆无忌惮地追逐羚羊,在无人造访的度假酒店的茅草凉亭上晒太阳;憨态可掬的水豚在城市绿化带上眯着眼睛找食物,却被宠物狗的几声狂吠吓得跑回河道……人类社会的“暂停键”,恰恰成为自然界的“启动键”。人类,这个对地球影响最为深远的族群,终于在疫情的极端形势下放缓前行的脚步;我们也得以在“地球改变之年”中沉思自身与地球、与世间万物的生态关系。
影片的另一个惊喜之处,是那令人熟悉的旁白。如果你喜欢生态纪录片,钟爱《地球脉动》《蓝色星球》等佳片,那你一定会发现,这部纪录片的旁白者正是年逾90的大卫·爱登堡。正是在“地球改变之年”,他不仅拍出了纪录片,也写出了自传《我们星球上的生命——我一生的目击证词与未来憧憬》。他将一生的思考投诸笔端,在人生回顾中展现自己所亲历的自然变迁,在自然的衰退与破败中言说自己无尽的担忧;进而,他提出了具有独创性的生态设想——“野化世界”。在我看来,这也是本书最值得关注的两大亮点:自然亲历者的直陈心事与“野化世界”的生态构想。前者贯穿了大卫·爱登堡90余年的生命经验,后者言说了他直面生态危机的专业思考,二者在书中彼此融合、相互映照,让他的写作兼具生命力度、精神高度与伦理深度。
爱登堡将“大加速”确定为这两个世纪的主调,而在这个主调的背后,是海洋被污染、生物多样性遭到重创、大气污染日益严重、全球变暖日益加剧等“杂音”。1997年,在开始带领团队筹划拍摄海洋专题片《蓝色星球》时,他惊奇地发现,人类对海洋的破坏程度已经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鱼群密集的海域现在已经没有大鱼了”。2011年制作团队在北极,“本以为能看到大片的海冰,实际看到的却是浩渺的海水”。北极熊的身体逐渐变小;结群的海象则拥挤在狭小的冰面上休息,有些被挤到冰山上的海象随时有跌落摔死的危险。
目睹着如此严酷的生态危机,爱登堡在审视当下时充满悲观的情绪。因此,他才会在第二章“暗淡前景”中对人类的生存景象进行极具科幻色彩与未来主义色彩的描述。无论是对21世纪后半叶的时间框架,还是对冻土融化、陆地变成泥潭、珊瑚群死亡、大流行病爆发、粮食危机等细节的添加,无不令人产生阅读科幻小说才有的细思恐极的感觉。但是,在这一幕幕切实的危机图景面前,爱登堡的每一个描述似乎都不是空穴来风。
爱登堡提出“野化世界”的生态构想,以应对刻不容缓的生态危机。他将“野化世界”的生态构想细分为超越增长执念、转向清洁能源、重新野化大海、让出更多空间、重新野化大地、规划人口高峰以及更平衡的生活这八个部分。它们共同指向人类发展中的不合理因素以及人类中心主义带来的危机。所谓的“野化”,是他希望自然回到“应然”的状态:人类的发展可以势如破竹,但不能义无反顾。
在人类一往无前地发展势头中,地球的自我调节机制也在发挥作用。或许,这场波及全球的新冠疫情正是自然对人类的提醒。“野化自然”的生态构想,凝聚着这位百岁老人的生命经验,更蕴藏着他赤诚深沉的生态梦想与世纪守望。
《我们星球上的生命》
[英]大卫·爱登堡 著
林 华 译
中信出版集团出版
作者:沈祖新
编辑:蒋楚婷
责任编辑:朱自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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