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渴望写出不一样的父亲,一个与众不同的父亲,而且有小小的野心让读者诸君在他身上,窥见自己父亲抑或父辈的影子。这当然只能是奢望。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一位不加美化和修饰的父亲,如实地写进文章里。”前不久,散文家向迅《与父亲书》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推出,尝试跳出脸谱化的父亲书写。
说起文学长廊里的父亲形象,人们耳熟能详的有朱自清名篇《背影》,但更多鲜活生动的“背影”似乎屈指可数。我们真的理解父辈吗?如何写出父亲与孩子的多面关系?
《与父亲书》正是子辈写给父辈的深情之书,这里的父亲,远离神龛与光环,以随时都可能被淹没被遗忘的“草莽和失败者”身份,回到我们中间。他沉着、勇敢、热情、善良,也暴躁、自私、冷酷、胆怯;他早年面对困顿的生活满含悲愤,晚年面对疾病饱尝孤独……
湖北省作协主席、作家李修文评价,《与父亲书》“以切实充沛之力向着父亲的生命深处进掘,饱含人子之情,却也尽显了作为一个优异写作者的手起刀落:视角变幻,胜券在握;编织补缀,苦心历历;深情有私,而袒述无私。”在他看来,某种程度上,向迅用写作使父亲又重新“诞生”了一次。
书中很多细节打动了李修文。比如,作者父亲晚年身患重病,当一个人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人的尊严是一种被动的呈现,“而这种呈现既要靠一个儿子对父亲真正的体恤,同时也需要一个作家有足够的审美、足够的力量,把左右为难的的父亲精确表达出来。如果我们没有这样准确宽阔的眼光,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有时候我们直面时反而充满恐惧。作为有抱负的写作者,他实际上要精准控制,也要内心各种斗争,才有可能呈现出恰当的艺术效果。”
再比如,书中写到父亲下楼很困难,嘴巴里不断发出若有似无的号子般声音——年轻做工时力气不足,工友们一起喊出来的号子,那是面对生存的困难,要给自己打气,鼓舞自己的生命力;老了走不动了,又是面向生命之根本局限、面向无能发出的吼声。
在李修文看来,这部作品很大程度上,摆脱了非此即彼,尽力描写人生的复杂,黑白之间、彩色与无色之间的许许多多幽微暧昧、难以描述的地带。“这就是我们的人生,人生有时候很难用简单的是非曲直、道德与非道德来清清楚楚表明出来。文学之所以有魅力,有不能替代的生命力,恰恰体现于此。”
向迅坦言,写《与父亲书》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与父亲和解。他谈到,在成长过程中,的确与父亲有很多冲突或是不理解之处。“童年时期对父亲还是崇拜的,我父亲个子很高,感觉他是世界上无所不能的英雄;后来到了叛逆期,觉得父亲什么也不懂,就想离开他,越远越好,所谓逃离父亲;后来读书在外面生活,但和父亲沟通还是存在很大障碍。”他援引作家卡夫卡给父亲写信中所说的——卡夫卡之所以写作,就是想写我无法扑在你的怀抱里,无法哭诉的话。
也就是说,不少作家写文章的潜在动力,正在于要说给父亲听。“写《与父亲书》可能只是一个开头,后面还有许许多多关于父亲的事情,可能还会继续写。”向迅说。
换言之,观照父辈的生活,回首来时的路,也是对自己生命旅程更灵敏的洞察。前不久《诗来见我》面世,李修文的出发点也很简单——将一首首古诗与当下个体生命与人生际遇相连接,感知每个人身上那份生活时产生的勇气与赤诚。因此,书中诗句便不再限于意境中的优美,而是与命运融合时的“如是我闻”,亦或是“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时的顿悟。
“如果说我们对写作怀有什么使命的话,就是使写作变得更加准确精进,而写作的准确正是在于语言,语言就是我们的命运,就是安身立命之所。写作者的使命之一就是使语言进步,更加匹配我们的生活和命运,发出每个人在复杂体验当中应该发出的那个喊声。”李修文认为,散文的写作很大程度上是亲历自己、梳理自己,把自己带往一个我们未知的方向,在人生旅程中建立一个属于自己、他人所不能替代的那个主体,写出别具一格的生命体验。
作者:本报记者许旸 实习生吴亦阳
图片来源:出版方
编辑:郭超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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