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青田人章乃器(1897-1977)又名章埏,字子伟、金烽。他在童年时代读过私塾,继而入青田县立小学读书。1918年章乃器从杭州的浙江省立甲种商业学校毕业,经老师介绍到浙江实业银行当了一名练习生。
翌年他辞职北上,到北京谋生,在经历过几度失业的困苦之后,章乃器于1920年冬重入浙江实业银行,当了一名营业部科员。后被擢升为营业部主任、襄理。
章乃器早年在京谋生时,经历了五四运动的洗礼,信奉“科学与民主”。1927年12月15日,银行家章乃器在上海创办了《新评论》半月刊,胡适题写刊名。前一年的10月16日,他给胡适写信:“我(章)是一个银行里的职员,我因为晚上有点空,精神又极好,而我的进款有敷金,所以想办理一种适合个性,而有益于人类、国家和社会的事业。决计办一个小规模的言论机关——《新评论》。”该刊之创刊乃是这位政治活动家政治生涯的开启之标志。
《新评论》首期有两篇章乃器的言论。第一篇名曰《我们的立足点在哪里?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文中的核心新论有二:
一、“我国目下所急需的,并不是动听的主义——动听的主义尽够多了,——却是艺术化的方法。主义不过是隔海万里的一个极乐国,要达到这个极乐国,便不能不有一种迅速稳妥的交通器具——这就是方法的重要。”“我们的立足点是公正,我们的目标是一切事物的艺术化,所以我们对于一切合于艺术化的事物,都要赞美,对于一切反于艺术化的事物,都要反对。”当年12月1日,40岁的蒋介石与31岁的宋美龄在上海结婚。沪上的报纸发表了蒋的《我们的今日》一文。“余今日得与最敬爱之宋美龄女士结婚,实为余有生以来最快慰之一日”,“余确信余自今日与宋女士结婚以后,余之革命工作必有进步。余能安心尽革命之责任,即自今日始也”。章乃器的第二篇短评题为《蒋介石的婚姻革命》。于蒋宋联姻,章有三句话:一、他认为“蒋介石婚姻革命在革命史上的价值,要胜过他的战事功绩百十倍”。
二、“你看有多少自命为革命的人物的,竟没有勇气打破一句最无意识,最不合理的古语:‘糟糠之妻不下堂’。”三、章文写道:“女子所以不肯改嫁,就因为男子没有勇气打破‘糟糠之妻不下堂’一句古语的缘故,只要男子先出来打破了‘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偶像,女子自然会跟着打破了‘从一而终’的偶像的。”
第8期的《新评论》亦发了章乃器的两篇文稿。在《纪念中山先生》一文中,章以为“中山先生之所以伟大,不在他是国民党的创始人,不在他是革命的先觉,——总之不在他的老资格,而在他的纯洁诚实的人格,光明磊落的态度,百折不回的毅力,勇敢无畏的精神,与时俱进的思想,和包容万有的知识”。“他(孙)并不信赖武力,他的唯一的武器是他的主义,他是要有主义所造成的武力而不要有武力所造成的主义,所以他认心理的建设是革命的基础。”章文的新观点:“要崇拜中山先生,便要对于他的主义和他的伟大人格,有深确的认识。便不要对于离开了他的主义的人和党内树派的人存什么推崇的态度。要效法中山先生,便要修养和他一样伟大的人格——要有可以使人信服的精诚和可以使人悦服的识力。”
自1928年“五三济南惨案”后,《新评论》的政治态度有了明显进步,盖因章乃器转变了政治立场,对于国民党的黑暗统治从“死马当活马医”,决然地转向抨击与反抗。对于那个在帝国主义面前卑躬屈漆、毫无廉耻地退让妥协的国民党,章乃器在《新评论》上发文指出:“现在的核心问题,还是统治阶级依然是早昔的革命对象,而被统治阶级依然是早昔的革命群众。”“旧军阀换新军阀,或旧军阀改做新军阀,还不依然是一个军阀?财阀买办阶级的专横,还不是日甚一日?帝国主义还不依然是我们的‘国父’?目下的修约,还不依然是段祺瑞时代的修约?倘使革命不过如此这般,这几十万的生命和几十亿财产的牺牲,意义究竟在哪里?这一类的改良,段祺瑞、吴佩孚、张作霖、孙传芳等——谁不会做?”他强调,“这一定需要革命——激烈的革命,非如此,无以泄发郁结的民气。”“我要说它要变成一个被摧毁的势力,即不在目前,亦当在不久的将来。”
章乃器越来越激烈的言论,终于使国民党当局无法容忍《新评论》的存在,1929年春以“袒护共产党”的罪名将刊物查禁。《新评论》从创刊到被禁,共出版29期,前后一年多时间,自章乃器期间写下的百余篇时评不难管窥他对国民党幻想逐渐破灭和批判逐渐深化的心路历程,同时也反映出他直言不讳的性格与旧式民主主义的历史局限性。
作者:邓涛(湖北第二师范学院新闻系副教授)
编辑: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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