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海这座城市来说,2019年有着特别的纪念意义。就海上女画家张弛而言,今年更是非同寻常——其花费10年心血绘制的《海上揽胜·七十长卷》终于完稿并入藏上海历史博物馆。
这既是张弛个人献给新中国70岁的生日礼物,也是海上画坛的一大收获。张弛以出色的创作成果回应了时代对艺术家提出的新命题,作品散发出艺术家真挚的创作激情和独特的艺术魅力。观者通过长卷,既能触摸到时代的气息,也必然会感受到创作者富于个性的文化观念、笔墨语言乃至艺术主体的创作心态、创作方法。
作为一位曾经长期浸淫于中国古典山水的艺术家,张弛无疑一直在努力借由经典绘画进入中国传统文化的堂奥;而旅居日本多年,又令她广约博取,融合中西,艺术视野超越地域和传统的局限。但更为重要的是,她始终怀有艺术创作的初心,想以手中那管画笔为城市留影,替历史存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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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在一篇谈及新中国成立之初老一辈艺术家的绘画创作时曾说,诗当对生活吟,画应为时代作,不管处于怎样的历史时期,身居何方天地,总有一些有理想、有抱负、有使命感的优秀艺术家,怀着对当下生活的激情、真情,真诚地记录下他们对时代真切的感受。岁月悠悠,这些艺术家可能会随时光逝去,但他们留下的作品依然会散发出鲜活的气息。张弛能够毕10年之功,坐得冷板凳,悉心创作《海上揽胜·七十长卷》,可以说她内心是服膺这些创作理念的。从某个角度来看,张弛创作长卷也是对那些已经逝去或者仍然健在的曾积极投身现实生活的前辈大家名家的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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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偶然还是自主,我以为,张弛最后以长卷的形式来展现上海这座城市的风貌,实际上也是她潜意识最合适的艺术选择。张弛艺术的“头口奶”来自于中国的传统经典书画,中国传统文化的养分已经渗透到她的血脉之中。打开中国美术史,可以发现作为其主体的书法、绘画艺术,那些经典的作品,大多为长卷的形式。王羲之的《兰亭叙帖》、颜真卿的《祭侄稿帖》、杜牧的《张好好诗帖》、张旭的《古诗四帖》、怀素的《自叙帖》、苏轼的《黄州寒食诗帖》、赵佶的《真草千字文》卷、赵孟頫的《洛神赋》卷……不仅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采用长卷的装潢形制,就是寥寥数十字的陆机的《平复帖》、王羲之的《丧乱帖》、王珣的《伯远帖》,也被装潢成长卷的形制。
而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卷、周昉的《簪花仕女图》卷、孙位的《高逸图》卷、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卷、董源的《夏山图》卷、王诜的《烟江叠嶂图》卷、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卷、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卷、李唐的《采薇图》卷、夏圭的《溪山清远图》卷、扬无咎的《四梅花图》卷、赵孟頫的《鹊华秋色图》卷、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卷、八大山人的《河上花图》卷、龚贤的《溪山无尽图》卷等历代传世名画,同样也都是长卷的形制。手卷是中国书画艺术特有的表现形式。
五千年不断线的中华文明,与绵延无尽的美术长卷形制之间,有着某种微妙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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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弛是深知手卷之妙的。西方的绘画大多只能表现描绘对象在某一固定空间、某一特定时间的静止的透视形象,就是所谓的焦点透视;而手卷无论在空间还是时间上都不受透视的局限,移“步”换“景”,散点透视,能充分展示描绘对象的动态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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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瓶还需装新酒。对张弛来说,通过形而下的自然的峰峦林泉的描绘,展现形而上的人与自然的和谐之道,得中国古典山水画之要义,自然是她驾轻就熟所擅长的;但要在传统的长卷形制中,描摹上海100多处精彩的城市地标性景观,呈现出一个城市内在的气质和精神,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很大的新挑战。虽然以城市景观入画古已有之,而多见于风俗画与纪实画。但当代城市景观,尤其是象上海这样的国际化大都市的发展风貌,毕竟是传统中国画亘古没有表现过的题材,如此宏大题材的作品所唤起的境界是崭新的,境界的转换自然也会引发并直接促成笔墨语言的重新整合与新的生机的注入。张弛在《海上揽胜?七十长卷》创作过程中的多方面尝试,为改革开放新时期曾经引发热议的“城市山水”又提供了一个成功的案例。山水画的三大要素是意境、丘壑(图式)和笔墨,张弛的长卷虽来自当下的城市生活,但没有排斥与传统的联系,相反却是依靠这样的联系在新与旧之间架构了能够沟通的桥梁,将现实的感受和传统的笔墨结合起来,以呈现出“新”的社会意义,这对我们的创作是富于启迪的。
作者:张立行
编辑:王筱丽
责任编辑:王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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