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芜战役
【导读】1947 年国共莱芜战役,国民党“离奇”惨败,其司令官王耀武气得直骂:“就算六万头猪,也不会半天全被捉去。”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状况?其中有何内幕?本文将为我们一一揭晓。作者殷颖先生当时是国民党四十六军(原桂系王牌军)一八八师政工队员,在这场战役中死里逃生。本文为其亲历纪实。
六万大军魂断“口袋阵”
1947 年2 月23 日正午,莱芜战场上响起了第一枪。
国民党陆军第四十六军与陆军第七十三军并行在平整的大汶河( 古称汶水,是黄河在山东境内的唯一支流) 河谷中,四周毫无遮蔽的掩体。战争突然爆发,大家一时措手不及。两个不同番号的军队,原本有各自的作战指挥体系,但在慌乱中一搅和便全乱了套,连长找不到自己的兵,重机枪的枪身也找不到它的机架。军队都在茫然地奔逃流窜,却不知道往哪一个方向突围。炽烈的炮火却加强了,机枪和迫击炮如炒豆子一般在四面八方响起,子弹嗤嗤地在身旁密集穿梭,前后左右的战友们,一个一个中弹倒地……
头顶上,两架国民党飞机在低空盘旋。飞机似乎已经分不清敌我的阵地,只能盲目地用机枪扫射,而眼前中弹倒下的,却是国民党士兵。
我盲目地随着军队向前奔跑。一会儿瞥见我所在的一八八师的海师长骑在一匹白马上,身后跟了几个卫士,海师长惶恐地问他的左右:“有没有情报,有没有情报?”急得像一只没头的苍蝇,但不久,他的人马便消逝在喊杀声与硝烟中了。我随着一批散军来到一条干涸的小沟中,发现有一簇国民党士兵正坐在那里,大家都把枪械丢在一旁,根本没有打仗,似乎已经投降了。这时冒出了几名解放军,上来向俘虏收缴武器、手表和钢笔。这是他们最喜爱的战利品。有一个人看了我的符号,说:“这是一个政工队特工。”(注:广西部队初入山东时,对当地的风俗民情十分陌生,便在青岛招考了一批青年政工队员,协助文宣工作,我就是其中一个)但也没有盘问。因为他们主要是来收战利品的,收取完毕,他们便急急忙忙地走了。留下这些不战自降的国民党士兵,茫然地坐在那里,口中喃喃地用广西话咒骂着。
我那时年仅十七岁,年轻气盛,不甘心就这样成为俘虏,便独自一人逃离了这条干沟。正跑着,突然感到右膝受到重重的一击,右腿便一下子跌跪在地。眼前落在地上的,是一颗未爆炸的木柄手榴弹。幸亏手榴弹未爆炸,让我保住了一条小命。但已经难以再行动了。腿疼得厉害,根本不能弯曲。右膝盖上满是鲜血,我以为是被手榴弹撞伤的,把棉军裤拉上来后,才看到右膝盖上有一个弹孔,血流如注。旁边有几个解放军跑来察看,有人说:“这个小孩挂了花,腿保不住了。”另一个人递给我一卷绷带,让我把膝盖缠裹起来。
这时已是下午五、六点钟,吐丝口的战争也已接近尾声,只剩下零星的枪声。战场上笼罩着浓到处散落着弹壳和被撕毁的证件,满地都是关金票(民国二十六年即1937 年发行的纸币)。我在附近找了一根断树枝做拐杖,勉强站起来,想去找一个地方栖身。不远处有一间小庙,我便走了进去,但那里已经躺满了重伤号,呻吟哀号此起彼伏。一夜无眠。
我挨到天稍亮,便拖着伤腿走了出来,却遇到了政工队的其他战友,他们都没有受伤,但是被俘禁闭在屋里。原来,战争进行时,他们都卧在地上一动不动,也没有受到奔波之苦,天亮后,都被押解到解放区去了。
我不甘心等死,便拄着树枝,跛着腿前进。后来在博山一户郭姓人家那里疗养了两个月,后来又历经辗转,1949 年我随部队去了台湾。
全歼幕后:军长竟是“共党”
当年那场莫名其妙的、突如其来的奇袭战,说来实在让人纳闷:两个美式配备的大军,六万人之众,竟在半天之内,糊里糊涂地灰飞烟灭了,简直不可置信。在这场血战中,国民党一名师长(七十三军七十七师师长田君健)阵亡,李仙洲(时任第2 绥靖区副司令长官)司令官以下,有19 名将领被俘。
解放军竟能在半天之内,轻轻松松地在莱芜吐丝口战场上,预先布好了一个大口袋,将配备精良的两个军,装进这个口袋一举歼灭,获得了解放战争中的大丰收。这个哑谜在若干年后才被揭开,原来,莱芜血战中的关键人物,国民党陆军第四十六军军长韩炼成,竟是“共党”。
韩炼成出身西北军,在1938 年蒋介石与阎锡山、冯玉祥的中原大战中,救了蒋介石的驾,获得了蒋的激赏与信任,并经蒋特许,列入黄埔军校三期学籍,后来又打进桂系,做了桂系四十六军的军长。而同时,他又通过左翼文人夏衍引荐,联系上了周恩来,转而投向了共产党。
1947 年春,四十六军奉命调往鲁西剿共。部队开拔行军时,却遇上一连数日的阴雨,乡间的土路遇雨便成泥泞,一时之间,人仰马翻。辎重、大炮都陷进泥里,寸步难行。人和马在泥沼中挣扎了两天,全军都成了泥人,钢军(韩炼成曾在训话时说:张发奎的第七军号称铁军,他的四十六军则为“钢军”,还亲自撰写了“钢军歌”,调用法兰西的马赛曲——编者注)变成了泥军。老广的兵士们一路上大骂:“什么钢军?豆腐军啦!”不幸一语成谶。
说起来很奇怪,我们的大军从博山出发,进攻中共的根据地莱芜县城,沿途却没有遇到一点抵抗,一路“势如破竹”进了莱芜城。中共在莱芜实施“坚壁清野”的政策,当地物资大都被转移走了,主要男丁也都离开了,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路上不是安置了地雷,就是左右间隔挖陷了一段路基,以延缓部队的前进。士兵一路大骂:“八路,扒路。”
一八八师到达莱芜后,继续往新泰进发。有一件非常让人不解的事:部队从莱芜到达新泰后,刚歇下脚,就接到命令,要放弃新泰,撤回莱芜。但返回莱芜之后,立刻又要再回新泰。这样翻来覆去地一连折腾了一个多星期,搞得部队疲惫不堪,怨声载道,行军时到处都是士兵的咒骂声。但为什么指挥中枢会下达这样的命令?没有人知道。也许这就是韩炼成设计的一种策略,尽量让全军疲劳困顿,将战斗意志消磨殆尽,然后一举成擒。
还有一个困惑,最后接到第二绥靖区王耀武司令官的命令,要两个军全部撤回,保卫济南。为什么不安排两军一前一后撤退,而偏要两个军并排行军,一同挤在一条河谷里,导致23 日突然爆发激战时,两个军一搅和,混在一起,各自失去了指挥的功能,变成了一团乱军,不战自溃?莫非这也是韩炼成的妙计安排?
再一疑惑是,国军从新泰、莱芜撤兵时,还有一大批“难民”夹杂在中间,一起撤退,更加混乱无章。这些人中究竟有多少是真正的难民,多少是隐藏的共产党?实在是一个问题。
莱芜战役惨败后,王耀武司令官急得直跺脚。据说他见到突围回济南的三十六师师长曹振铎时,曾拍案大骂:“即使你们是六万头猪,也不会在半天中全被捉去!”而事实上,这六万大军是在共产党的精心策划下,一步步地走进预先设计好的口袋的。国民党如果能虚心检讨,应该败得心服口服。
摘自《党史博览》,有删节
作者:殷颖
编辑:卫中
责任编辑:王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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