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小说的一大乐趣在于,你会收集到极端化反应,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喜欢的会很喜欢。虚构的东西确实会让人有品头论足的冲动,作家往往能从读者那里获得一些意想不到的评价。”身兼出版人、翻译家、作家的黄昱宁日前出版了小说集《八部半》,上周末她和鲁迅文学奖得主小白,评论家黄德海亮相上海作家书店,他们有个共同关心的话题:当读者越来越聪明,小说家如何施展“骗术”让人甘心上当?
《八部半》充满了当下性、时代感。但这种变动感,需依托于新的写作手法,才能生动呈现在读者面前。黄昱宁发现,19世纪现实主义到了最高峰的时候,小说更多是上帝视角;到了后现代,作家除了把读者骗进去变个戏法之外,最后还要负责把戏法拆穿。
“因为读者变了,读者不再是19世纪那些只能看连载的人了,而是有照片、摄影、新媒体等多渠道。”比如《呼叫转移》文尾两个字“掌声”,告诉你这是在舞台上;《三岔口》故意设置一个拙劣的装置告诉读者这是假的。“这就是作家的后现代意识,我认为是需要的,一个骗子要编一个故事让别人上当,其实这和小说家是一样的。因为现代读者和观众是非常聪明的,你与其最后被拆穿,不如自己有点自嘲的感觉,我来告诉你戏法在哪里,会更加现代一点。”当然,要“骗”读者上当也越来越难,小说家要找到好的“骗术”真的不容易。
“小说永远是八卦,非虚构永远是八卦。我们知道,八卦想象现实,甚至创造现实。这不光是说写一个让人有真实感的故事,最好是亚里士多德的一句话,要让观众悬置疑虑,哪怕事后再怀疑都没问题。但在进入小说文本的时候,我要手拉着你进去,让读者跟你走,这是小说家应该有的最基本的能力。哪怕你容易怀疑,哪怕你心智非常成熟,哪怕你不容易上当,但是在这一刻你暂时要把怀疑悬置起来。”小白谈到,黄昱宁的小说文本有种内在的矛盾——看上去题材很日常,但日常中又有胡思乱想的东西;它是合轨的,同时又是“出轨”的,人物既端正又偏离。“如果能把这种矛盾的张力发展得更极端点,可能小说的爆发力会更强。”
“小说家要善于带着笔下的人物直接跟读者建立契约,能不能达成一种心照不宣的契约,正是考验小说家的功力所在。”在黄德海看来,黄昱宁小说中所运用的写作技巧,与她所翻译、出版的外国文学大师作品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这种“师法”并非生搬硬套,而是经过了自己的消化和理解之后,重新观看中国的生活和经验,所形成的一种观念和方法。
“这就使得《八部半》没有成为一个洋腔洋调的作品集,反而带来了一种非常中国、非常日常的阅读体验。黄昱宁在小说中把现实生活铺开的时候,她有能力把日常生活写得像真的一样。但最吸引人的反而不是这个,而是那个忽然荡出一笔的洞见。”黄德海将这种感受形容为“忽然掉进了一个兔子洞”——黄昱宁翻译的那些欧美叙述者都藏着无数反讽、讥诮、机关,但是她本人又是如此朴素的叙述者,带出戏剧的反差感。
有人曾说,黄昱宁既是天生规矩的好学生,但也常常溢出好学生的范畴,以活跃的生命热力在尘土飞扬的世界上蹿下跳。但黄昱宁并不刻意强调自己的女性身份,体现在小说集中,她既会充分利用女性身份,剖析女性的心理和生活状态,又从男性的角度观察世界。小白称之为小说风格上的“异装癖”,在黄德海看来,这正是黄昱宁作品中值得关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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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汇记者:许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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