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画《东台路大叔》,顾汀汀创作
315到来之际,艺术圈猛烈的造假风再度引发关注。
人人喊打的艺术“假货”,还真就不能怪赝品本身。
且看京城资深玩主黄新原在《古董圈》一书中是怎么看待赝品的——
赝品,现在通常被理解成贬义,是“假货”的代名词。因此招人痛恨。
其实“赝品”的本义是个中性词,是指高级的仿制品。它至少有两个特征:一,与真品形似神似;二,工艺精湛乱真。
在收藏圈子里,其实并不排斥赝品,说得极端点:你想排斥也办不到。这是和古董不可再生的属性紧密相连的,历朝历代都有赝品出世,为什么?就是因为真品太少,而又太招人喜爱,需求就是动力,玩不成真的,我玩仿的总成吧,于是就有了高手的仿品。
有个流传多少年的例子最有代表性。说书画鉴定专家徐邦达现实早年见到两幅故宫藏的《富春山居图》,他竟辨出了乾隆御题为真的一幅为假,而御题为假的一幅为真。这佳话传了七八十年,为什么?一当然是说徐老师的眼力不凡,二就要说赝品中也有神品,同样是鉴赏大家的乾隆也有眼离的时候。
再往远里说,武则天的宠臣张五郎假传圣旨要整理内府藏画,召海内画匠,精心临摹,施以旧裱,把宫中真迹偷换出来。这也是中国书画史上的“奇葩”事件。
现在想来,这批以假充真的唐代赝品,流传到今天,你能说它不是好东西?那不是精品也是精品,不是文物也是文物,毋庸置疑。
说到书画赝品,故事太多,今天越来越值钱的“苏州片”“扬州片”,都是明清及至民国造假“企业”的产品,今天的收藏者要是得到,还不是如获至宝,奉如拱璧,你能说赝品不好吗?
我买的头几件瓷器里有一只青花将军罐,那差不多是清中期最流俗的瓷器,缠枝莲,发色不错,形体完整,当时花了20块钱。罐底的款识是“成化年制”,后来我关注了一下,这种将军罐,几乎没有不是成化款识的。这种罐如果成对儿完整,现在能卖到大几万甚至十几万,我揣想,清代大批仿这种瓷器时,会不会也有人像今天对待新仿品那样痛恨不齿呢?
早些年有一次在琉璃厂遇到几个江西卖瓷器的游商,拉衣角低声推销,我就买了一只口径15厘米的斗彩碗,瓷质如玉,葵口,底歀是“大清光绪年制”,釉下青花釉上彩,“斗”得逼真,仿得传神。我150元拿下,买“新活”在当时这算是高价了。10年后把它当作结婚礼物送人时还真有点舍不得。今天想,这只碗流传时间不用太长,如果能传50年,贼光一去,就又是一件挺像样的“古董”,至少不会比那“嘉靖”的将军罐路份低。
话归正题,为什么今人对赝品那么痛恨呢?这不赖赝品本身,更不赖制作赝品的匠人,只赖那些黑心蒙人的奸商。玩高仿,对消费者来说,本来是件实惠事,用低价买到高价的感觉;而作为卖家,只要喊出良心价,就既不犯法也不悖德。就怕出那种做局拍卖,指鹿为马的事情。明明值一万的东西,偏能拍出100万,回头还说“是你没看准东西,我们不负法律责任”,“我们不退货,要退得有几个专家同时鉴定为假货”。而要找几个能帮你据理力争的“良心专家”又谈何容易?
所以我们盼着快些阔清世风,澄澈人心,人们回归本分。能如此,则收藏者和古董商都不会排斥赝品,没有赝品不断注入市场,市场终有一天会关张。各朝各代的赝品如纺线的棉絮一样不断裹入,这线才会长而不断。
赝品只是赝品,不是假货,要打的是人不是货,电视节目里的锤子不要去砸那些能乱真的姣好艺术品,而要去砸那些掉到钱眼里的脑袋。
《古董圈》
黄新原 著
中央编译出版社
编辑制作:范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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