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察·安德森在中美电影节上。
(李察·安德森供图)
美国当地时间11月3日晚,第11届中美电影节“金天使奖”颁奖典礼举行。由中国导演沈好放与美国著名导演李察·安德森联合执导的纪录电影《铁血残阳》摘得最佳纪录片奖,被誉为“中国声音带着历史真相走向了国际”。
今年为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国内陆续推出了13部抗战新片。《铁血残阳》是其中唯一的中美合拍片,也是仅有的一部纪录片。影片将镜头对准曾经的“奉天战俘营”,李察·安德森在往返中美两国、采访幸存者及其后人的过程中,为自己触碰到历史中那些海量故事而动容。“多数美国人只关注美国在二战时的作为,很多美国人甚至误以为二战是从1941年日本偷袭珍珠港事件才开始爆发的。他们不清楚的是,中国为二战时期的太平洋战场做出了巨大贡献。”安德森认为,他加盟执导《铁血残阳》,并把纪录片带到美国,其深刻的意义就在于此。
这位替《星球大战》《夺宝奇兵》《星际迷航》《狮子王》《蝙蝠侠》等片设计过音效,还曾荣膺奥斯卡最佳音效剪辑奖的专家,对极速前进的中国电影也有直观认知。日前,适逢他来沪为下一部抗战电影《大轰炸》设计音效,安德森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他说:“那些中国电影现有的迷茫,美国其实也曾经历过,从某种程度而言,这是电影工业发展的必经过程,关键是未来的方向如何。”
耐心等待以观影为生活方式的年轻人长大成熟
中国电影膨胀的商业大片与步履维艰的艺术片是这两年盘桓在中国电影业上方的疑云。记者与安德森的沟通也由此展开——过分看重商业片,对中国电影发展有害无益吗?
导演的回答略出人意外,“我认为这样的发展合乎常理。过去,中国电影产业贫瘠,票房根本没有选择可言。但随着近些年中国院线建设步入高速轨道,市场确实需要一批高票房的影片来为产业奠基。”安德森说,就像好莱坞那些大制作公司每年都会选定一两部影片作主打项目,他们称之为“帐篷支柱”,“由这一两根支柱把整个‘帐篷’撑起来,随后才能谈往里放那些深刻的、具有艺术性的东西。中国电影产业亦如是,需要先有庞大而稳扎的地基”。
他拿今年夏天创下国内票房纪录的《捉妖记》为例:“不要责怪观众偏爱电脑特效、偏爱奇幻故事,应该想到,中国电影观众的主体就是一群想要走出家门与同龄人狂欢的年轻人,他们倾向于喜爱那些令人兴奋的声效大片。美国也是如此,不然不会有《星球大战》的成功。”安德森说,美国的电影市场是个“过来人”,“内涵深邃、外在收敛的影片也曾经无人问津。但等到年轻人成长,看过视效大片的他们,会转而对精雕细琢的故事与角色更为在意。”在他看来,中国电影需要一个时间,耐心等待以观影为生活方式的年轻人长大、变成熟。
但在等待的过程里,安德森认为,有一要素是不会随时间或国度而变迁的。“电影要与观众产生共鸣。中国导演制作的《大圣归来》能让好莱坞出品的《小黄人》和《像素大战》完全落于下风,根本原因就是它和观众找到了文化上的共鸣。而我在美国看到了完全商业化制作的《滚蛋吧!肿瘤君》,它找到的则是超越国别的情感共鸣。”
电影需调动制作线上所有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深植电影的艺术性,中国电影需要时日。那么当滚滚资金涌向这片热土,中国电影的音效和视效何时才能尽快赶上好莱坞的工业化进程呢?安德森觉得,这个周期同样不短,“因为中国特效缺的是想象力而非资金”。
在与中方合作的日子里,他不止一次被问到“是否中国电影的预算不够充分才导致了影片特效质量不如预期”。安德森没有直接下论断,而是给了个数据供参考——通常而言,好莱坞影片在特效上的花费至少占总投资的20%,超级大片会更多。相对应地,中国影片一般花10%的预算用于特效。在安德森看来,资金确实是优质特效的充分条件,但中国电影特效更紧缺的其实并非资金,而是想象力和创造力。
“有些中国电影人进入了概念混淆的误区,就是把技术人员和艺术家混为一谈。”安德森说,特效制作绝不是交给特效师一台电脑,让他做什么就是什么的工作,而是要留出足够空间去激发对方的创造力。比如,影片要求做一个不明外来物入侵的前期效果,天际边电闪雷鸣乃至天空中出现黑洞固然是一种常见的前兆,“但如果特效人员能自发想象出一个无声的、却能让周围事物都莫名发生变化的场景,也许效果更好”。在他看来,有一些中国电影人把特效人员当成了技术工,可能是最大的误区,“执行别人的创意时,特效师就是电脑绘制员,但执行自己脑海里的景象时,他才是‘画家’”。中国电影需要调动起制作线上所有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文汇报首席记者 王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