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首席记者 王彦
比经典剧场版“缩水”百余人的演出阵容,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的舞美水准,这是上海歌剧院《国之当歌》在云南巡演收官站的原景。丽江古城文化中心内,碍于老旧的舞台设施和有限的巡演人数,这一版的《国之当歌》被剧组戏称为“裸演”。可就是这番简化的“小打小闹”,却收获了意料之外的热烈反响。
从严格意义论,《国之当歌》并非歌剧,而是音乐剧或更像轻歌剧。当上海歌剧院8月25日完成云南5地7场巡演,《国之当歌》对于中国音乐剧乃至歌剧却具有独特的创作启迪。为何一部诞生于上海的作品会在千里之外的云南一票难求?为何大刀阔斧割舍去舞美声光电的演出仍可风起云涌?揭开答案,些微启示便也呼之欲出——中国原创歌剧,选择小而精的现实题材未尝不可。
聂耳故乡演绎《国之当歌》
舞台艺术,大千世界皆可入戏。但中国原创歌剧该选取怎样的题材,过去20年争论不休。中国音乐学院海归男中音歌唱家马金泉就曾诘问:莫扎特歌剧由“理发师”“女仆人”做主角;比才歌剧男女一号分饰“下士”与“女工”;普契尼写过“绣花女”,无一不是现实生活中的角色。再观早期的中国民族歌剧,其重要人物亦是浑身散发泥土芬芳的喜儿、珊妹、韩英与红霞。但新世纪以来,大家却直奔圣人、名姬、大功臣等“古人”而去。
现在,《国之当歌》提供了另一种可能。由于该剧以聂耳创作《义勇军进行曲》为故事梗概,而人民音乐家的故乡恰好在云南,因此云南人民对聂耳故事的津津乐道、对其作品的信手拈来,都让他们对《国之当歌》生出天然的亲近感。云南的7场演出外加3次街头快闪,剧组有共识,那里的舞台堪称国内最热;媒体也有直感,云南的观众看完“聂耳”最有倾诉欲。
在上海歌剧院副院长、《国之当歌》创作者李瑞祥看来,就像早年间口口传唱《北风吹》,处处可闻《洪湖水》,家家齐咏《红梅赞》那样,在普罗大众心目中,这些旋律所以深入人心,多半在于“它们具有很强的时代感和现实意义,能通过歌剧向时代中的人致敬”。现在《国之当歌》献演于最熟知聂耳的家乡人民面前,题材的现实感为云南观众与西洋音乐拉近了距离。
舞美精简无碍于艺术性彰显
作为最具代表性的西方古典音乐样本,歌剧在中国的落地之旅是从“描红”开始的。于是,西洋歌剧经典范本,中国制作便亦步亦趋,舞美要庞然,服装道具要惊艳,动辄大制作、大场面、大气派,无论艺术上多么捉襟见肘、苍白稀薄,一个“大”字,足以成为豪华版雄踞傲世的资本。
但与歌剧已在西方生根400多年不同,中国歌剧还只是蹒跚学步的孩童,尚有个关键性难题未曾破解——习惯了“四声”的中国观众,听不惯那些“古怪而别扭”的宣叙调,如何让独特的中文融入西方音乐样式,实在是条迷雾重重的道路。从某种意义上说,在寻到出口前,任何中国原创歌剧都不啻为一场实验。是不计一切斥巨资华丽冒险,还是先对歌剧的核心音乐与剧本进行打磨,这是摆在中国原创歌剧面前的选择。
在音乐理论家居其宏的观点中,舞美过度渲染化不仅让中国原创歌剧落入浪费资金的歧路,还会引来淡化歌剧内涵、过分突出外在效果的弊病,“现在各地的原创歌剧为了推陈出新,舞美设计常常为改造舞台而挖空心思。一时间写实的、写意的、LED等手段一哄而上,全然不顾音乐性与观众的反响。回顾历史,当年的法国大歌剧就是以大舞美制作为时尚,但最终被更为注重音乐内心表现的意大利歌剧所取代。如今,我们是否在重蹈覆辙?”
从这一层面,《国之当歌》在云南的精简版呈现亦提供了佐证——再朴实无华的舞美,也不妨碍尾声时观众全体起立与演员共唱国歌,那激情震撼的场面是任何空洞说教都无法抵达的,也是绝不依赖于虚浮外表的内心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