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山人《快雪时晴图》
八大山人的花鸟画名闻天下,而其山水画也独树一帜,卓然成家,具有极为鲜明的个人风格,然而却被花鸟画盛名所掩。八大的山水画多中年还俗后所作,虽起步较晚,但因悟性高,故成就很大。其所绘山水非对景写生,而是以貌取神,写胸中丘壑,抒心中惆怅。为表达其内心的悲愤与孤独,他绘的山水多荒山野岭、残山剩水之景,给人一种荒凉残败、野逸无人之感,这与他多年出家隐居的遗民心境十分暗合。其中既有巨制,也不乏册页小品,无论构图、笔墨与意境均异常精妙,十分可观。
八大笔下的山水画作绝非简单的风景写生,勾画之“粗”,运墨之“啬”,画幅中难识真山水,只见一片皴擦墨迹,正是“假借”山水来表现内心的期望与依恋:怪石朽木,曲径柴扉,奇峰烟岚,赏画者每每“惊其异”的同时,真正感悟到的是人心与自然灵犀相同的一片诗情画意。即“一切景语皆情语。”此时此刻,春江秋水,山石树木已不再是自然中某山某水某处景色,却是随画者心志漂泊而漂泊、宁静而宁静、苍凉而苍凉、寂寞而寂寞、绮丽而绮丽。它们被想象和创造重新构筑,被灵感和性情再度演绎,成为画家心中的山水。
独树一帜
八大山人的山水画上溯宋、元、明三代,尤其受米芾、倪瓒、董其昌三家影响最深。在山体以及烟云的处理上,八大取法北宋米芾,他画的远山很明显有米家山水的痕迹,追求厚重与体积感,如上海博物馆藏的《山水册》。在山石的皴擦上,他则师法元倪云林之渴笔,干笔涂抹,以求苍茫之韵。在树的画法上八大沿袭明董其昌的浓墨重点法,以求画面干湿平衡。应该说八大是非常善于取舍的,融汇三家之长而成自家之貌。此外,八大山人对元、明诸家也有涉猎,如在一开册页上他题写“仿大痴笔意”、“仿文嘉”等。
目前所见八大山人最早的山水画是藏于北京故宫的《寒林钓艇图》,属款“驴”,构图简单,用笔寥寥,应是50岁前所作。最早有纪年的山水画是画于辛酉年(1681年)57岁的《绳金塔远眺图》,线条仍是方折笔。八大山人山水画风格转变应该是在1690年(庚午年)66岁左右,此时其花鸟画用笔由方变圆,山水画也一样笔墨随之一变,此后我们见其甲戌年(1694年)和丙子年(1696年)的山水画已明显迥异于前,笔墨苍润,树多用圆点表现,说明八大70岁时山水画个人语言风格已经形成。去世前三年壬午年(1702年)的山水画用笔老辣,线条生涩,画面孤寂荒凉,进入方外境界。
藏于南京博物院的《山水通景六屏》是其成熟作品。藏于四川省博物馆的《仙洲双鹤图》、北京故宫的绫本《山水》、上海博物馆藏的《溪山松屋图》和首都博物馆的《松岗亭子图》等几件立轴是其山水画精品。八大晚年的山水画真迹,不少是册页,他的山水画精品多是一些《杂画册》、《山水册》,如北京故宫藏《杂画册》、上博藏《山水册》、南京博物院藏《山水花果册》、安徽省博物馆藏《山水册》、西泠印社藏《书画册》等。
善用渴笔
八大山人晚年对渴笔的运用有自己独特的领悟,别开生面。他的渴笔虽效法倪云林,但比之倪云林又有了更深的发展,即苍中带润,燥中有湿,从而产生了一种苍辣高古、空明朗润的新境界,这完全得力于他对笔墨的高超驾驭。在树的画法上,八大初习明董其昌的浓墨重点法,以求秀润雅逸。晚年画树创自家之法,追求狂野、粗怪之趣,独具一格。
他的山水画在构图上也有自己鲜明的特色,即以中景、近景居多,而少画全景、远景,这与元明以来诸家的山水画迥异。他画山构图每采“截取式”,如潘天寿所言“一鸟一花山一角”。八大的山水有很强的情绪表现,如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墨笔杂画册》中的一开山水,前景中的树画得异常扭曲张扬,仿佛舞动起来,让我们明显感受到他内心的躁动不安与积郁悲愤。而现藏上海博物馆的《山水册》中的树,多画得东倒西斜之状,使人隐约体味到其江山不再、国破家亡之痛。
市场旺盛
近几年国内拍场中出现的八大山人山水画,数量上虽不及花鸟画多,但也时有上拍,且拍价不俗,成交价在千万元以上的不在少数。如2009年《仿倪山水》8400万元,2011年《仿董巨山水》5635万元,2012年《山水卷》1.16亿元。2015年某公司秋拍中,一件《松石草堂图》设色纸本立轴拍出8165万元的高价,2016年某公司春拍《扬子江图》1495万元。
近年拍场上的八大款山水画真伪混杂,有的尚可一观,有的则是明显的赝品。如《仿董巨山水》,画风、笔墨、款书都与八大真迹颇有几分相像,曾被庞莱臣《虚斋名画续录》著录,2001年在香港佳士得秋拍拍卖。而亿元天价拍出的所谓《山水卷》,则明显抄袭克隆自北京故宫藏《山水册》中的一开,且仿得相当丑陋,几位当代鉴定名家的题跋也都不伦不类。
总体而言,目前国内拍场中的八大款山水画伪作多为近年的新仿,鲜有民国老仿。一些造假者为了骗取买家的信任,还别出心裁地伪造一些近现代名家的假跋来唬骗买家。如广州亿元天价拍出的所谓八大山人《山水卷》,对八大山人稍有研究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克隆自北京故宫藏的一本《山水册》,但造假者为了唬人,专门搞了启功、谢稚柳和唐云三家的题跋,然细看三家题跋书法,草率之极,明显是冒充的假跋。再有,就是打着名家旧藏的旗号,如一件《秋林寒树图》,说是钱镜塘旧藏,最终以90多万元成交。
纵观国内馆藏的八大山人山水画真迹,设色的极少。但近年国内拍场却不断涌现设色的八大山水拍品,令人生疑。如2015年某公司秋拍之《松石草堂图》,近15平尺大轴,未进过任何一家八大山人权威著录,裱绫上仅有4位当代名家的鉴跋,就拍了8000多万,荒谬之极。细观此画,线条绵软,用墨无法,构图呆板,特别是画上方的书法,犹豫迟滞,纤弱无力,毫无骨力可言,但却被名家鉴定为八大中年真迹,可见鉴定家有时也会看走眼。此外,八大山人的山水画多是穷款,只署“八大山人”,上面有题画诗或论画的非常罕见。我们看国内各大博物馆藏的八大山人山水画,有题诗的百不见一。然拍场却总是出奇,如某公司690万成交之《江山清远》,画上洋洋洒洒题了一首七言诗。
可以讲,近代的八大山人研究还是成问题的,少数不靠谱的伪作也被收进了各种八大山人画集和画册,这些伪作便有了护身符,既给后人学习带来误导,也给市场造成了混乱,如何加以甄别就成为一大问题。此外,民国时期张大千仿了不少八大山人的画卖到国外,特别是有一些卖到了日本,那些在海外博物馆的假画也就罢了,但流藏在民间的赝品一部分回流到国内来,对这类赝品应保持小心警惕,所以回流的不一定是真迹。
时下,八大山人山水画赝品在拍场屡见不绝。由于八大的真迹往往笔力雄浑,墨法新奇,特别是晚年他将自己独创的“干中有湿、燥中含润”的花鸟画墨法引入到山水画创作中,这种独特的笔墨技法是后人极难掌握的,造假者难以企及。因此,鉴别八大山水画真伪,应着重从其独具一格的墨法入手,不合者则必是伪作。对设色的山水画和有题画诗的,都尽量少碰,对有些大轴巨制也要避而远之,因为目前国内各大博物馆这类的八大山人山水画都非常少,指望在拍场上能见到巨制,实在有点一厢情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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