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圣旨又称白话文圣旨,意思是皇帝的圣旨采用以宋元流行的汉语口语(或称白话)书述。口语进入汉语书面语的表达方式,自元朝开始,就已经在宫廷圣旨、政府公文中出现了。
元朝统治中国的是蒙古人。蒙古人不懂汉语,至少汉语水平非常差。蒙古皇帝颁发的圣旨,大多数是大白话,有些还是从蒙古语中转译成大白话的。
最初,元朝政府公文多是蒙文表达,但要翻译给汉人看,可不同语言的词序又不同,例如,蒙古语中有大量的后置语,是没有办法在汉语中找到相应的语法成分的,所以,在逐字对译过程中,干脆就用口语形式来‘硬译’,就这样大白话进入了宫廷书面语。久而久之发现,这种‘汉语硬译白话文’还是比较接近于原意的,甚至还有一点清新的意味,于是就沿用了。
到了明朝,出身下层社会的朱元璋,在推翻元朝后,沿袭了元朝皇帝这种圣旨风格。
譬如:某群岛有倭寇来犯,地方官吏问咋办,朱元璋一道圣旨说:“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告诉百姓每(们),准备好刀子,这帮家伙来了,杀了再说。钦此。”
朱元璋不但颁发给农民的圣旨是大白话,颁发给国子监学生的圣旨也是大白话。北京国子监圣谕碑上,刻着开国皇帝朱元璋对太学生的训示:“恁(同“你”)学生每听着:先前那宗讷做祭酒呵,学规好生严肃,秀才每循规蹈矩,都肯向学,所以教出来的个个中用,朝廷好生得人。后人来他善终了,以礼送他回乡安葬,沿路上著有司官祭他。近年著那老秀才每做祭酒呵,他每都怀着异心,不明教诲,把宗讷的学规都改坏了,所以生徒全不务学,用著他呵,好生坏事。如今著那年纪小的秀才官人每来署学事,他定的学规,恁每当依著行。敢有抗拒不服,撒泼皮,违犯学规的,若祭酒来奏著恁呵,都不饶,全家发向烟瘴地面去,或充军,或充吏,或做首领官。今后学规严紧,若有无籍之徒,敢有似前贴没头贴子,诽谤师长的,许诸人出首,或绑缚将来,赏大银两个。若先前贴了票子,有知道的,或出首,或绑缚将来呵,也一般赏他大银两个。将那犯人凌迟了,枭令在监前,全家抄没,人口发往烟瘴地面。钦此!”
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十一月二十六日,朱元璋给户部下发的清查登记户口的指示。原文:“说与户部官知道,如今天下太平了也,只是户口不明白哩。教中书省置天下户口的勘合文簿户帖,你每(们)户部家出榜去,教那有司官将他所管的应有百姓,都教入官附名字,写着他家人口多少,写得真着,与那百姓一个户帖,上用半印勘合,都取勘来了。我这大军如今不出征了,都教去各州县里下着,绕地里去点户比勘合,比着的便是好百姓,比不着的,便拿来作军。比到其间,有司官吏隐瞒了的,将那有司官吏处斩。百姓每(们)自躲避了的,依律要了罪过,拿来作军。钦此”。
不但朱元璋用大白话发圣旨,他的儿子朱棣也一样。朱棣有这样一道圣旨:“那军家每年街市开张铺面,做买卖,官府要些物件,他怎么不肯买办?你部里行文书,着应天府知道:今后若有买办,但是开铺面之家,不分军民人家一体着他买办。敢有违了的,拿来不饶。钦此。”
白话圣旨,用纯粹白话写成,充满当时的俚语俗言,而且非常口语化,读来饶有趣味。地道原始,活色生香的白话语言,更能惟妙惟肖地道出精神气质,而文绉绉的“之乎者也”,则无法表达皇帝的本意。
白话圣旨,传递了许多正史中反映不出的信息。朱元璋的白话说得熟练,丝毫看不到文言的儒雅之风。开口就是“你每”(元明时期,“你们”的“们”普遍写作“每”),如果是正史记载,绝不会出现这等字样,充其量说“尔等”,如何如何。而且,具体要求到“写得真着”,就是说字迹不能潦草。这说明,当时白话的使用,已经十分普及。同时也说明,朱元璋自己是以说白话为乐事的,他很有可能对那种文绉绉的语言,有一种来自下层社会的强烈反感,不然,他不会亲自拟制这样一副“通俗圣旨”。相比之下,秦末陈胜为王,原来一块当雇工的老伙计来说了点家常,就使陈胜感到难堪,老伙计也被砍了脑袋。而朱元璋说下层语言,丝毫不感到丢面子。
朱元璋父子的白话圣旨不少,但是明朝后世的皇帝,他们颁布的圣旨最终还是重新“文雅”起来。与草莽的祖宗相比,他们需要用文雅和精致来包装他们的高贵,也需要文雅和精致来证明其政权的文明水平。与祖宗相比,粗鄙的自信显然是大大地减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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