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学科医生走到一起，为3岁男孩张张进行手术。(新华医院供图)

■本报首席记者　唐闻佳

“震惊”———谈及3岁男孩张张(化名)的病例，在场医生第一反应都是如此。原本长在腰腹部的巨大肾脏肿瘤，不仅在腹腔里横行霸道，还疯狂肆虐到他的心脏里，眼看就要“喧宾夺主”了。昨天，新华医院公布了这个最近遇到的罕见病例。对这个孩子来说，生机并不多，最终抉择考验患者、家属、医生三方。

肾癌细胞钻心房，惊动医院多学科协作组

爸妈怎么也想不到3岁的儿子会得肿瘤。今年4月，他们无意间摸到孩子的左腹部有大肿块，拿尺一量，居然长12厘米，一家人都懵了。

4月22日，一家人跑去看新华医院儿外科吴晔明教授的门诊。一系列检查让吴晔明吃惊：孩子的左肾旁有一个巨大肿块，不仅将腹内其他脏器挤到右侧，还往上侵入了胸腔，直捣心脏。

原来，这个左肾位置的肿瘤越长越大，肿瘤细胞还钻到了静脉血管里，一路沿着左肾静脉往外跑，不仅凶恶地横穿了整个腹腔，还跑到了身体右侧的下腔静脉内。下腔静脉的上端正连着右心房，瘤栓就这么长到了心脏里。

肿瘤如此“发展路线”，实属少见。文献显示，在所有肾细胞癌中，腔静脉瘤栓的发生率为7%至9%，但仅有0.3%至1%的瘤栓可扩展至右心房。

吴晔明即刻将该病例送报新华医院儿童实体肿瘤多学科协作组(MDT)。4月26日，儿外科、小儿血液科、放疗科、病理科、医学影像科、核医学科、超声科等科室专家坐到一起。专家们说，这个病人已经属于晚期，手术可能是他最后的生机。如果不手术，由着瘤栓继续生长或意外脱落，随时可能造成心跳异常、肺栓塞、脑栓塞等，导致死亡。

但现阶段，手术风险又太大了，必须先做活检明确诊断后，进行新辅助化疗。这种化疗的目的是要让肿瘤缩小后再手术，增加手术切除的成功率。

多学科协作组最终决定：先由超声科主任陈亚青为患儿安排超声定位下穿刺活检，很快诊断结果出来，这是一种肾母细胞瘤。随后，小儿血液肿瘤科主任袁晓军为患儿安排了两个疗程的化疗。化疗虽没有令肿瘤缩小，却阻止了它的疯狂生长，为手术创造了条件。

停跳20分钟，医生进入心脏摘肿瘤

化疗后，孩子身体里的肿瘤和瘤栓仍然巨大，死死地盘踞在腹腔和心房内。等待，还是殊死一搏？这个问题摆在家属、医生的面前。

孩子的家长和医生都选择了后者———手术!　尽管做出这个抉择极艰难，因为巨大肾脏肿瘤合并儿童心房瘤栓的手术切除报道，国内极少见到，这意味着手术风险很大。

在新华医院医务部的协调下，吴晔明联合小儿心血管外科主任鲁亚南、小儿麻醉科主任陈依君等再次进行多学科会诊。鲁亚南认为需在腹部手术同时，建立体外循环，心脏停跳后打开右心房取出瘤栓，这样孩子可有一线生机。

8月10日上午9点30分，手术开始了。在麻醉科的保驾下，手术先由小儿外科负责，取出肾脏肿瘤。到中午12点，医生完整切除了左肾肿瘤。这肿瘤长得像葫芦，大小达18厘米×14厘米。

紧接着，小儿心血管外科主任鲁亚南带领团队上台，在成功建立体外循环后，孩子心脏停跳，医生打开他的右心房。心房打开后的刹那，所有在场医生更为紧张：瘤栓因为化疗变得异常坚韧，像涂过胶水般牢牢粘附在血管壁上，并且长长一条，贯穿了孩子的身体上下。

要想完整取净瘤栓，考验医生的本事。多年临床积累的手术经验，似乎正是为了这样的时刻准备的。吴晔明果断上台，打开下腔静脉，开始分离附在血管壁上的瘤栓，鲁亚南则负责游离上方心房内的瘤栓，两人上下联动。生长多年的瘤体已在孩子体内形成很多侧枝血管，手术中，出血不断，这要求两位主刀医生尽快完成游离。

20分钟后，孩子心脏恢复搏动，医生们就在这个时间里，顺利将长达15厘米、直径超2.5厘米的瘤栓整体取出。

整台手术历时6小时，按预定计划顺利完成。

学科群合作典范，提高实体肿瘤患儿生存率

手术后，在小儿重症医学科医生的密切监护和护理人员的精心照顾下，一天后，孩子顺利拔除了气管插管，目前已稳定康复，即将出院。

小儿血液肿瘤科主任袁晓军称，孩子后续还将进行化疗、放疗。肾母细胞瘤属于胚胎性肿瘤，多在出生时已形成，随后不断长大、侵袭、转移，如果治疗顺利，五年生存率可望达到80%左右。

在我国，儿童实体肿瘤的患病群体并不小。据统计，我国每年14岁以下的小儿恶性肿瘤发病数约2.6万例，发病率以每年约5%的速度上升。其中，恶性实体肿瘤的标化发病率是8/10万，发病数远大于备受关注的小儿血液肿瘤。但现状是，国内从事儿童实体肿瘤诊治的医生不多，患儿确诊时大多已是晚期，十分可惜。同成人一样，定期体检是尽早发现、尽早治疗儿童肿瘤的关键。

新华医院院长孙锟也谈到，患儿张张的成功救治是儿童肿瘤多学科合作的典范。“如果没有多学科走到一起，很难想象这个小病人的结局，也很难想象，一个医生是否有把握承接下这样的病例。”他介绍，在新华医院，围绕一个患儿的肿瘤多学科协作模式，已存在多年。十年前，国内最早的儿童实体肿瘤多学科协作组诞生在新华医院，它囊括儿外科、小儿血液科、放疗科等十多个科室，已形成一定规模的学科群。

通过多学科协作，新华医院这些年挽救了大量肿瘤患儿。近五年来，这里的神经母细胞瘤、肾母细胞瘤、肝母细胞瘤等常见实体肿瘤患儿总体生存率进一步提高，神经母细胞瘤五年无病生存率达58%，肝母细胞瘤五年无病生存率达到76%，均居国内领先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