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临江濒海,东亚—澳大利亚候鸟迁徙路上的重要站点,每年近百万只候鸟在此迁徙、停歇和生活。鸟类,业已成为上海分布最广、保护级别种类和数量最多的野生动物。近年来,随着绿地林地建设和湿地保护,城市生态环境得到有效改善,全市绿地面积已经达到3.8万余公顷 (人均7.6平方米),林地面积160余万亩,湿地面积37.7万公顷。与此同时,2处国际重要湿地、3处国家重要湿地、2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4个国家森林公园、2个国家级湿地公园、45块野生动物重要栖息地等一系列栖息地建设,为鸟类及其栖息地的保护打下了更加坚实的基础。
目前,上海已连续开展了35届爱鸟周专题活动——实现了从最初关注濒危物种向关注身边野生动物及其栖息环境转变;从单一物种保护向生物多样性保护的转变;从政府主导向越来越多的市民团体参与的转变。通过举办摄影展览、开展观鸟大赛、举行“自然笔记”比赛等方式,爱鸟周的活动内容越来越丰富,宣传渠道越来越多样化。“爱鸟周”成为宣传野生动植物保护工作的重要载体,调动了全社会支持野生动植物保护工作的积极性。
第36届“爱鸟周”将于本月启动。近期,记者向上海市野生动植物保护管理站了解到,随着观鸟活动的普及,去年上海又有一批新见鸟种被记录到,其中相当一部分是自然科普社会组织和爱好者记录到的。上海市目前共记录到鸟类23目80科476种,其中水鸟8目18科170种,国家I级保护动物9种,国家II级保护动物71种,世界自然保护联盟 (IUCN) 极危级5种,濒危级9种,易危级19种,近危级28种。近年来,随着民间观鸟活动的兴起,新见鸟种的记录也逐年增长。其中2015年、2016年记录到新增鸟种22种,占历史记录中的5%。
发现一只雨中的鸟
何鑫,原上海野鸟会成员,华东师范大学生物系博士,上海野生动植物保护管理站志愿者,现为上海自然博物馆研究人员。
去年10月19日,周三,城市笼罩在深秋季节的雨水中。清晨,何鑫从家里出发了。他的包里装着一支单筒望远镜、一架单反相机和一本《中国野外鸟类手册》。八点多,随着工作日早高峰上班的人流,他来到了锦江乐园。等了一会儿,他钻进了约定的包车师傅的汽车。此行的目的地,是城市的最东角南汇东滩鸟类栖息地。
包车驾驶员是何鑫的老搭档。这些鸟类监测志愿者,要保持每月1-2次现场调查的频率,尤其是在春秋两季候鸟迁徙的时候,不管天气条件如何,错过了这个窗口期就不会有下一次机会了。毕竟,鸟是穿着“羽绒服”的,它们不怕风雨。
快到中午了,何鑫在保护区的招引区池塘外架起望远镜。何鑫在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就加入了上海野鸟会,早已是资深的观鸟人。尽管天色不算晴朗,单筒望远镜的视野中仍可见不少候鸟。有只鸟停歇在水面上,何鑫察觉到一些异样——是贼鸥!
在此之前,上海尚未有过任何一种贼鸥的观察记录。
根据其形态特征来看,这是一只成鸟,正在更换羽毛。何鑫判断这是一种短尾贼鸥(Stercorariusparasiticus)或中贼鸥(Stercorariuspomarinus)。他和同伴赶紧拍摄照片,并翻出砖头一样厚的《中国野外鸟类手册》,翻看贼鸥目录下的图鉴进行比对。
中贼鸥繁殖于北极地区,越冬于印度洋和太平洋,最南到达新西兰沿海地区,也见于南大西洋、里海和红海。与一般鸥类不同的是,贼鸥是活动于外海腹地的鸟,很少来到近海与陆地交界的地方。
据生物学家周本湘教授记载,中国研究人员曾于1962年12月11日开始至1964年4月19日出海九次对海鸟进行调查,主要工作区域是浙江外海。1964年1月7日,研究人员通过钓捕的方法,于外海捕获淡色型中贼鸥雌鸟一只,此处距离上海的直线距离超过300公里。
中贼鸥与短尾贼鸥形态相似,最大的区别在于两者中央尾羽长短和形状不同,前者的中央尾羽末端扩大并向上突出,后者的中央尾羽则由根部至端部逐渐变细。其他区别之处主要在于中贼鸥喙形相对较为厚实,喙基部与头罩部分颜色相同,飞羽腹面与下覆羽色差明显。
翻完书,何鑫把拍到的照片通过手机传到鸟类爱好者的微信群中。经多方资深观鸟者的鉴定,这只贼鸥被认定为中贼鸥,属于上海鸟类新记录。
随后,何鑫驱车沿着海岸线向南,到新的检查点继续观测。中午,他们在临港滴水湖附近找了一家饭店。一定要比较的话,何鑫更喜欢到南汇、奉贤的沿海鸟类栖息地进行调查,因为这里接近城镇,容易找到地方打尖补给。如果是到崇明去看鸟,那就必须靠自己携带干粮果腹了。
到了傍晚,一天的调查任务结束了。何鑫搭师傅的车启程返回市区,再换公交回家。
何鑫告诉记者,上海的新见鸟种记录工作也是随着历史不断变迁的。早期,上海开埠之初,很多新见鸟种的记录来自于外国人,因为西方有博物学的文化传统。翻阅那时候的记录,可以发现当年上海的鸟类生态环境还是保存得相当好,借助并不发达的传统工具,就可以看到很多现在罕见的鸟种。后来,观察新建鸟种的工作,多由政府机关野生动物保护机构的职员和科研工作者承担。最近几年,中国的观鸟活动蓬勃发展,尤其是在上海这样的沿海城市,出现了很多自然科普社会组织和大量的爱好者、志愿者。因此,鸟类爱好者、志愿者以及生态摄影师参与了相当一部分的鸟类监测观察工作,使新见鸟种观察记录的来源更加丰富和多元化。
陪孩子们记录自然
郭江莉,“自然公益”学堂的发起者和负责人之一,原上海野鸟会成员,目前是上海植物园的工作人员。她很早就参与上海野鸟会组织的观鸟科普活动,随后和同伴自行创立了民间公益组织“自然公益”学堂。事实上,像“自然公益”学堂这样,从上海野鸟会中“播种孵化”出来的公益组织还有许多。
“自然公益”学堂是2014年底成立的,学堂的核心成员有来自上海植物园的科普工作者、崇明东滩自然保护区的科普工作者、上海市高校和中小学校的一线老师、上海绿洲公益等多个机构的工作人员。团队拥有稳定的志愿者队伍。
“自然公益”学堂的所有活动以公益为目的,每次活动或免费或只收取活动所需的材料费。2015年,“自然公益”学堂的“自然笔记”项目参加上海市妇女儿童家庭公益服务创意赛,获得一等奖。
“自然公益”学堂主要以自然笔记的形式开展活动。“自然笔记”倡导参与者对身边的自然进行细致观察,用文字、图画等方式为大自然写日记,让人们在书写、记录的过程中,体会到自然的奇妙、生命的可贵。2014年,“自然公益”学堂还与暖暖残障艺术中心的智障儿童家庭结对,面向这一特殊群体开展了为期近半年的自然笔记活动,得到特殊儿童家庭的高度认可。
今年年初,“自然公益”学堂联手复旦大学出版社推出了“点灯儿”自然观察绘本。这是国内首套原创自然教育故事绘本,融故事、科普知识与自然教育活动于一体,让儿童通过阅读趣味童话故事,动手玩游戏,了解并爱上大自然。“点灯儿”第一辑共推出6册图书,分别是《植物彩虹》《飞吧,蒲公英》《树林里的魔法师》《叶宝宝找妈妈》《奇怪的长相》《影子怪物》,分别向小朋友们讲述了植物、土壤动物、昆虫、鸟类等大自然精灵的故事。所有绘本都基于学堂原有课程进行开发,为孩子送上最便捷有趣的自然教育课程。
感受野趣,门槛其实不高
姚力,上海野鸟会总干事。上海野鸟会全称上海市野生动植物保护协会鸟类专业委员会,是上海最早开展自然观察科普活动的社会组织,长期举办公园观鸟、野外观鸟、科普讲座等面向社会公众的公益活动。
记者:请介绍一下野鸟会的成员构成?
姚力:野鸟会成立至今已经超过十年了。最初是一批喜欢户外观鸟的爱好者在网络BBS论坛上交流,定期组织线下观鸟活动、拆除鸟网等鸟类救助活动和科普讲座。参与者中包括公司职员、在校学生、植物园、动物园的相关工作者,以及高校里的一些专家学者。
野鸟会最初聚焦观察鸟类开展活动,后来又增加了很多内容,比如对两栖爬行动物和昆虫的观察等。
我们的初心是自然和公益,所有的线下活动都不以营利为目的。
记者:野鸟会和野生动植物保护管理机构以及各大公园之间怎样开展合作?
姚力:野鸟会的一些成员本身就是植物园、动物园的工作人员。我们经常到植物园、动物园以及各大公园开展观鸟活动。我们的成员也参与上海市野生动植物保护管理站的志愿者活动,应邀做一些科普知识讲座,可以说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经常开展合作。
在中国,自然观察、自然教育还处于刚刚兴起的发展阶段,很多形式都还在不断创新。我们和政府部门、其他社会组织的合作,也起到了相互借鉴、相互促进的作用。比如,我们开展了夜间动物观察的项目,因为很多昆虫是夜行的,平时不易见到。有些虫子是趋光的,只要一个手电筒或头灯,就能开展,对普通人来说很方便。
记者:野鸟会开展的自然观察活动,对公众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姚力:自然观察在中国方兴未艾。以前,许多人都有乡土生活的经验,而现在很多人没有机会亲近自然。用我们的话说就是得了“自然缺失症”,长远来看,这不利于人的发展。我们的活动面向公众开放,希望能帮助大家补上这一堂自然课。
记者:怎样看待近年自然观察科普活动蓬勃发展的情况?
姚力:的确,近年来涌现了越来越多开展自然教育的组织机构,野鸟会的成员中就有很多人自立门户成立了自然教育社团。
这些社会组织分化出了多种多样的活动形式,比如有些是专门搞生态摄影的,为了拍到罕见的鸟类在各个观鸟点长时间蹲守;有的人发起了“自然游”,他们了解哪些地方可以看到更多的鸟,可以像地陪导游一样带入门爱好者前往观赏;有的人则专注于救护鸟类、宣传保护野生动物。
站在野鸟会的立场上,我们提倡坚持自然观察活动的公益性。因为从总体上来看,国内的自然教育还是缺失的,能体验野趣的人是小众的。坚持公益活动,能吸引更多的人来了解自然,感受野生动植物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