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了一位民谣歌手,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会认为:“鲍勃迪伦在美式歌谣的传统下,创造了全新的诗意的表达。” 对于这个结果,许多人不以为然,许多人认为迪伦不会接受诺奖,许多人认为迪伦压根就不需要诺奖来肯定自己的成就。
可谁又能猜到叛逆老少年的想法呢? 迪伦“出人意料”的接受了诺奖,迪伦官方推特还转发了奥巴马的贺词。当然,成大器者都不按套路出牌,就在大家都松口气觉得应该能在诺奖颁奖现场看到迪伦时,他宣布,不来了。如同我们看到的,颁奖现场只有没有获奖者的获奖致辞和好朋友演唱的《大雨将至》。
一本后青春的乐府诗集
迪伦写下来的歌词,都是诗。倘若哪天地球遭到毁灭,一切音乐难以保存,只有文留存于后世,那迪伦的诗歌集就是本《乐府诗集》。
汉代官方音乐机构在民间收集配乐民歌,乐府诗应运而生。这些诗歌贴近民生,反应普通人的喜怒哀乐。隐藏在诗歌背后的是一个个鲜活如昨的人生故事,诸如你我那些求不到答案的人生疑惑一样。
乐府诗说,“出亦愁,入亦愁,座中何人,谁不怀忧?” 迪伦说,“ 答案,我的朋友,在风中飘荡”。
1964年,从印度回到纽约的迪伦的一生挚友、著名的垮掉派诗人金斯堡,首次听到了鲍勃·迪伦的《暴雨将至》(A Hard Rain's A-Gonna Fall)。那场兜头浇下的暴雨,打湿了金斯堡的面庞,“我哭了”,他说,“我想,这就是下一代,放心了!我们并不孤独,火炬传递下去了。”
迪伦说,你去哪里了,我蓝眼睛的孩子?我一路走来跌跌撞撞,翻过迷雾笼罩的山,穿过充满悲伤的森林,我跋涉过千万里路,那场暴烈的大雨即将来临。
他还说,“无论我到哪里,我都是一个六〇年代的游吟诗人,一个摇滚民谣的遗迹,一个从逝去时代过来的词语匠人”。
诗人把诗轻轻地写下来,转身离开。剩下被戳到痛处的我们,热泪盈眶。读诗读到此,当浮一大白,我的朋友,当浮一大白。
一生叛逆的老少年
迪伦似乎并不会止步于此。他写诗不止为了提出疑问,还为了对抗世界。他是个标杆,一个充满反抗精神的嬉皮士,在充满动荡的六十年代,他是反抗精神的誓约之声;他是块橡皮,致力于擦掉那些规规矩矩的界限,使民谣与摇滚乐同床共寝;七十年代涂上了浓妆,然后消失在滥用药物的阴影中;当他再次出现时开始追随耶稣;再后来他突然改弦易辙,在九十年代末发行了他音乐旅程中最强有力的音乐。
鲍勃·迪伦毕生都在叛逆着一切,甚至包括他作为“叛逆者”的身份本身。尽管被视作六十年代反文化的领军人,他对于政治或社会事务少有或者根本没有兴趣,数次抱怨过自己“不想成为什么代言人”。
少年最讨厌被贴上标签,迪伦把那些标签一个个撕下来。世人的期盼多么无聊而沉重,如果不能愉快地追风,少年才不会干哩。
没人能定义鲍勃·迪伦,包括迪伦自己。可以说,鲍勃迪伦的迷人与复杂之处在于,他不光具有时代性,更充满了个人性,不光有引领人民迎向时代的力量,更具备否定自我、逆向而行的勇气。他不光歌唱了来自上帝的光,更歌唱了世界历史的黑夜,歌唱所有哀号着、燃烧着的卑微者的灵魂。那些在波德莱尔的诗歌中出没的迷失者、怪人、小偷、骗子、流浪汉,重新被召唤出来,游荡在迪伦的废墟上。
他也许正是本雅明形容的那种 “新天使”,面朝过去,背对未来。在我们以为是一连串时代事件之处,他看到的是一场又一场的个体灾难,“这场灾难堆积着尸骸,将它们抛弃在他的面前”。他的歌声是对死者的唤醒,是企图将破碎的世界修补完整。但时代所吹来的猛烈风暴,“无可抗拒地把他刮向他背对着的未来,而他面前的残垣断壁却越堆越高,直逼天际。这场风暴就是我们所称的进步”。
一个会写民谣的尼采
音乐和诗歌是联系着的,迪伦先生的作品帮助我们恢复了这至关重要的联系,诺贝尔委员会如是说。迪伦的声音独特而权威,既坚决又充满嘲弄,既无我又是自我反思的。他像个会写民谣尼采,词汇丰富,语言精妙,随心所欲的玩转文字之间各种奇妙的关联。写下的东西读来有趣,却也深刻。
尼采写《查拉斯特拉如是说》,埋了多少小心思,双关语,同音字,平时用来买咖啡的语言被尼采玩的花样百出。这个哲学家呀,不但思想深邃不易懂,连他的语言也是道需要费尽迈过去的门拦。
迪伦又何尝不是呢?他对自己的文字有信心,他说“这些歌是我的词典,我相信它们”。要试图感受他的世界,除了这些诗歌,恐怕找不到别的方法了。
1985年,鲍勃·迪伦诗歌集首次集结出版,这部诗歌集不断再版,由迪伦亲自精选作品收录其中,并数次修订,使得这些诗歌作品在阅读层面上更接近于诗歌的形态。同时,这位创作不息的词语匠人还在不断为其注入新作。
2016年,由美国著名出版公司西蒙与舒斯特再版的迪伦作品最新修订版本《鲍勃·迪伦诗歌集(1961—2012)》,这些横跨了半个世纪的歌词创作,既构成了一组庞大的史诗序列,也构建了时代地理的广袤地图。
2016年7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旗下文化品牌“新民说”即已打算将《鲍勃·迪伦诗歌集(1961—2012)》(The Lyrics:1961—2012)引进出版,并首次联系了鲍勃·迪伦的文学代理人。
数轮邮件往来之后,迪伦的文学代理人最终依然选择了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新民说”,将《鲍勃·迪伦诗歌集(1961—2012)》(The Lyrics:1961—2012)以及他唯一的散文诗《狼蛛》(Tarantula)的中文版权正式授予他们。
我们终于,能用中文理解迪伦的诗和这位老少年了。
这是一场中国诗人对迪伦的集体致敬。
与迪伦同行,正意味着迎战未知和跨越边界,意味着抛弃一切陈规与桎梏。如他自己所说,
“一首歌就像一场梦,你试着想让梦想成真,它们就像是你不得不涉足的异乡。……而当你跃入这个未知的世界,对它有一种本能的理解——你就自由了。”
是的,愿每个读诗的你都是自由的,一直自由。
而现在,让我们,静静等待这份自由之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