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公布,《一代宗师》遗憾落选
周四晚,2014年奥斯卡提名名单公布,在最佳外语片的最终名单中,《一代宗师》遗憾落选。王家卫离开香港的斗室空间,用他个人特色的镜语为逝去的武林立传,这段功夫传奇和民国群像却败给了更小格局的人情伦理私人记忆。其实,无论之前的九部初选名单还是现在的入围名单,这些电影都不让人失望。这些年因暮气保守为人诟病的奥斯卡外语片评选,今年在初选时已彰显了难得的多样化和对作者个人风格的推崇。王家卫从东方功夫的奇观入手,真正的意图是讲述一个时代的消失。另一部初选入围的《双重生活》则聚焦战争中的身份认同,时间跨越二战与冷战。这两者都是带着大时代的烙印和重述大时代的野心。而最后确定的五部入围影片,刚好反其道行之,《绝美之城》、《破碎之家》、《狩猎》、《残缺影像》和《奥马尔》的格局都是往小处走,以小见大。《绝美之城》看上去是一支巴洛克式的罗马咏叹调,但它的内核是一个男人在迟暮之年对爱和死和自我的追寻。《残缺影像》以导演潘礼德亲身经历的红色高棉时代为自传式线索,由私人记忆带出历史之殇。至于《狩猎》、《破碎之家》和《奥马尔》这三部以不同方式切入人情和伦理的影片里,历史与当下的界限开始模糊,时间的流动性,占据了制高点。在朴素惯常的故事与表达方式里,这些影片各自奏出独门回响。
《绝美之城》:罗马的美丽,令人找不到自己
无论旅行团如何热闹,唱诗班怎样虔敬,这座被流光包裹的绝美之城,居然再也带不来灵感的迸发,正是一个绝妙反讽。
索伦蒂诺的《绝美之城》可谓今年外语片入围中最具夺奖潜力的,遑论其在欧洲电影奖上的收获丰厚(包括最佳欧洲电影、最佳导演等四项大奖),更夺得今届金球奖最佳外语片,风头一时无俩。当然从影片本身来说,也极尽“流动的盛宴”,所在多见的罗马胜景,无处不在的雕塑,喋喋不休的谈话以及对“美”本质的追寻,非常意大利。
《绝美之城》很容易让人产生“费里尼再世”的错觉,影片中细碎流动美到令人窒息的镜头,满溢着导演对城市的爱恋。然而这并不是《罗马风情画》的那种爱,距离《甜蜜的生活》或《八部半》的精神内核似乎也有所差异。若费里尼是借由人物及其行动来呈现城市精神,索伦蒂诺便是反其道而行之,在表层影像上极尽唯美,但在在突出主角、过气作家兼记者的捷普身处至美的罗马,追寻终极的美感而不得的怅然若失,这种失去伴随着对过往岁月的流逝及当下时光的麻木,引领观众一道注视这座城市的当下。无论旅行团如何热闹,唱诗班怎样虔敬,这座被流光包裹的绝美之城,居然再也带不来灵感的迸发,正是一个绝妙反讽。
捷普之外,影片同样编织罗马众生相,由徐娘半老的舞娘到坐正高位的侏儒编辑,点到为止,共同融入到城市的日与夜中。索伦蒂诺并非费里尼那样擅长混乱中的从容,恰是其在溢彩镜头中呈现的迷失,构成了《绝美之城》的绝美所在,捷普历经半生浮华,终于在“追寻更美好的事物”这件事情上,令自己的事业蜗速前进,这是身处绝美之地的代价?抑或是为了拥有这座城市,必要的牺牲?答案如同片尾音阶对称起伏的吟唱,飘在风里,整齐划一,其实早已乱了阵脚,罗马的美丽,令人找不到自己。
《狩猎》:摇荡于斗室的人心质疑
一个“猎物”的诞生,是一场无心之过而造成,而最吊诡的恰恰在于,当肇事的女孩想要挽回这个过失,失去了理智的大人们不愿意相信真相。
《狩猎》的凛冽并不在于作为一部丹麦电影所呈示的北欧的生存空间,而在于摇荡在斗室或草坪中的人心质疑。这种如幽魂一般的人言可畏,令此片在一众入围作品里,尤其令人心寒。一位秉性良正的幼儿园老师卢卡斯,面对“性侵女童”指控,由退让到爆发,进而向这个围攻自己的和谐世界宣战,完成自己从擅长打猎者到被圈起来的“猎物”之间的“成人礼”。恰如片尾他将象征成人的猎枪传给儿子,卢卡斯本人的这一段经历,是其人生的遭遇,亦解开丹麦社会的隐痛一隅。
曾与拉斯·冯·特里尔共同发起dogma 95运动的托马斯·温特伯格,在《狩猎》中看似随心所欲地让镜头跟随人物游走,漫不经心地穿过草坪、房屋。然而由小女孩向院方道出所谓“性侵”经过的戏码中亦可清楚看到《狩猎》纪实化影像背后鲜明的通俗剧逻辑,特写的小女孩脸部表情,构成剧情最大悬念(当然某种程度来说,卢卡斯的“性侵”由始至终毫无悬念,是不存在的),这同片尾卢卡斯抱起女孩走向另一间房一样,是一个反转的假象,而小女孩的表情稚嫩,是一种“不演之演”的模糊效应。非但如此,担纲主演并凭借此片获得戛纳影帝的“丹麦最性感男人”麦斯·米克尔森,由隐忍到反抗的过程,并无显著的表演上的雕琢痕迹,而是循序渐进,至教堂场景达到高潮,是一个静默中爆发的过程,从这一点来看,温特伯格是非常懂得如何抓住观者的心理的,用一个通俗剧的故事,来展示生活流的人物塑形,仅此一点,极具匠心。
当然,《狩猎》所批判的人心变化是建立在整个小镇全民皆信小女孩的戏言之上的,影片虽然立足模糊式的表演规范,却生动地塑造出一个好心办坏事的幼儿园领导,这个保守、略显无知但又全心全意为儿童服务的中年女人,令人很难不想起八十年代,中国第五代导演黄建新的《黑炮事件》中的原则老太太。异曲同工,《狩猎》中的幼儿园主任,在调查不严密的情况下,宁可信其有,并亲手将离异的卢卡斯推向人生又一个绝境,造成其在小镇“人人喊打”,由突出的个人蔓延到一个连超市都不让进的社会氛围,正是《狩猎》展开其价值审视的维度所在,通过各色人等的反应(包括女孩父亲、卢卡斯终身好友的纠结状态)来拨动弥漫在空气里、虽然看不见但无所不在的消极因子。影片更数度展现狩猎场景,与卢卡斯的境遇成为呼应,一个“猎物”的诞生,竟是一场无心之过而造成,而最吊诡的恰恰在于,当女孩想要挽回这个过失,失去了理智的大人们不愿意相信真相。
这才是流动在摇晃镜头里的寒冷,也许亦是片中一场雪的喻指所在,看见天真的女孩跑出去玩雪,她的哥哥无比悲伤,却不知本来这只是一个玩笑。温特伯格将戏谑性放大成社会问题,以极大的落差处理人物之间的情绪起落,却始终令全片节奏保持在一个平衡状态,故事自然进行,悬念(关于真相,关于卢卡斯的结局,关于友情与亲情的延续)一直都在。
《破碎之家》:对生命的反省体悟
表层叙事上,是对于一个家庭成员缺失的挽歌,内在是对一种生活状态的打破,是对生死及生命本身的再度反身体悟。
《破碎之家》第一个镜头,迪迪尔与乐队成员的蓝草酒吧现场,歌声极具穿透力,在幽暗的灯光中五人忘情地和声,是看不出内心真实面目的一幕。比利时导演菲利斯·范·古宁根即是在此基础上,组织一系列片段,来说这个简单的故事(一见钟情的蓝草乐迷父母,婚前婚后的故事,以及女儿患癌去世前后的心路)。
初看《破碎之家》,一段是女儿病重,一段跳到父母的恋爱桥段,一段回来,一段又过去,有点像伍迪·艾伦的新片《蓝茉莉》,时空是交错并行的,因此情绪亦交织,在此情境下,如何做到令影片最终呈示真正完整的家庭图像,十分考验导演技巧。《破碎之家》中展示的人伦常情,与一般剧情片无异,但胜在细节编织,如鸟撞上屋檐,如在交错时空中母亲的情绪一度又一度的深陷泥潭,这是一种时间的逻辑,虽然是以片段呈现,但并未安排失当,相反,正是层层递进的时序演变,令这个已经被叙述过无数遍的俗套故事,彰显出情绪的张力。
蓝草音乐作为片中重要线索,贯穿迪迪尔与爱丽丝的爱情,两人正是在纹身店第一次聊天进而相约音乐会。蓝草音乐流派象征自然和谐,亦作为爱丽丝最初为迪迪尔才华震惊的现场而散发银幕之外亦然的魅力,一早为两人的爱情奠定基调,电影所呈示的丧女之痛,正是对一个完满的和谐家庭的致命一击。《破碎之家》表层叙事上,是对于一个家庭成员缺失的挽歌,内在是对一种生活状态的打破,正是在此意义上,影片与其他重复类似故事千百次的电影有着本质不同,层层递进的偏执情绪导致迪迪尔公开在音乐现场质疑上帝,而爱丽丝则以自杀来摆脱精神逆境,破碎的家庭最后卷走蓝草精神,某种程度上与其说《破碎之家》是家庭伦理的内核,不如说是对生死及生命本身的再度反身体悟,生与死的段落亦交替出现,令影片如同置身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而上帝,恰是最后被幻灭的最大图腾。
此外,片中迪迪尔的乐队开头所唱的乐曲是美国老牌的蓝草乐队的名曲《Will The Circle Be Unbroken》(圆圈是否会被打破),直接回应英文片名《The Broken Circle Breakdown》(破裂的圆圈崩溃了),既指向破碎之家的团圆梦,亦可理解为不可避免的宿命,影片并不刻意编排色彩,而让喜怒哀乐在穿插的时空段落中自省落实明亮或阴沉基调,十分地自然主义,正如片中的音乐一样。(文/独孤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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