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吃饭,病了吃药——在申先生身体健朗的时候,他和子女对养老生活的规划不过如此。现在,他中风卧床,要维系生活,就必须面对远比吃药复杂的医疗护理。一家人都想知道,怎样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好的老年生活。
这也是公共服务部门思考的问题。在上海社会还很“年轻”的时候,养老问民政、看病找卫生的办法尚且管用。而现在,上海老年人占户籍人口的比例达到28.8%,高出全国平均水平13个百分点,不断增长的人均预期寿命,拉伸了老年生活的长度,也放大了“医养结合”的需求。
进老年护理院,要等待也要凭运气
要过“医养结合”的生活,申先生有好几种选择。
最理想的是入住老年护理院,那里有专业的医疗护理和生活照护,最适合申先生这样刚刚出院、处在康复期的高龄老人。护理院的床位费和护理费都纳入医保,从申先生的角度来说,经济实惠。
但是,老年护理院不好进,护理床位常年稀缺。刊发于2014年5月《中国卫生资源》的一篇名为“上海市老年护理床位配置现状及问题”的论文显示,上海的老年护理床位平均使用率为89.6%,有的老年护理院的床位使用率连续几年高于100%,始终超负荷运转。2012年上海的老年医疗护理机构共有床位15626张,65岁及以上老人每1000人占有床位6.4张。护理机构老人平均住院天数110天,超过3个月的社区住院医保报销上限。
该论文指出,调研发现,5.4%的社区老人有入住老年护理机构的需要,但没能入住。社区老人中,经医生诊断应该入住老年护理院而没有入住的比例达到4%。
“比起一般的养老床位,上海真正缺少的是老年护理床位。”徐汇区民政局局长施涛分析,护理床位的缺口其实是养老领域医疗资源供给不足的表现。
“一床难求”的局面下,申先生如果想入住护理院,需要等待,也需要运气。
不少养老院实质成了护理院
另一个办法是入住养老院。
养老院的功能是为老人提供长期的生活照护。在上海,除了两成拥有内设医疗机构的养老机构,其他养老机构都没法提供医疗服务。即便是建有内设医疗机构的139家养老机构,具备医疗护理技术和人员的也不多。
“按理说,养老院收住的老人健康状况要好于护理院收住的老人。但是现在,我们这里的老人和护理院老人的区别越来越小,有些老人的病情比护理院的还重。”闵行区社会福利院院长陈方说,庞大的社会需求使得一些养老床位承担了护理床位的功能,比如闵行区社会福利院的老人有67%需要24小时的全护理,他们基本都是丧失了部分或全部生活自理能力的失智失能老人。
申先生想在养老院得到良好的照顾,问题不大。调研显示上海养老床位入住率不足70%,入院门槛低于护理院。只是,养老机构资源存在分布失衡,有些市区公办机构人满为患,部分民办或郊区机构则门可罗雀。
不过,如果每个类似申先生这样的老人都去养老院,上海目前难以承受。沪上主流媒体的公开报道显示,2013年上海失能失智和半失能失智的老人约占沪籍老年人口的6.7%,约有25万人。就算倾其所有,上海现有的11.5万张养老床位也不足以接纳这些老人。
“目前养老机构不设护理床位,没法报销床位费和护理费。养老机构应该开设护理床位并纳入医保报销。”陈方希望的局面很快会出现,2014年出台的《上海市养老设施布局专项规划》提出,到2020年全市养老床位数要达到户籍老年人口数的3.75%,其中1.5%是老年护理床位,由医疗机构、养老机构各安排0.75%,届时上海要建成7到8万张老年护理床位。今年上半年,市民政局相关负责人表示,养老机构内设护理床位将纳入医保。
“考虑到医疗资源的总量,建设1.5%的护理床位已是目前所能做的最大限度。”陈方表示。
高龄护理计划的参考价值
为了应对供需失衡,民政、卫生部门在养老床位和老年护理床位的建设上连续多年“加码”,并试图通过医疗资源对养老领域的开放渗透,多渠道缓解目前的紧张局面。比如要求符合条件的养老机构开设内设医疗机构,要求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为辖区养老机构提供医疗服务等。推出社区高龄老人医疗护理计划(以下简称“高龄护理计划”)试点,也是出于同样的背景。
看过了护理院和养老院的行情,再考虑到申先生是个非常恋家的老人,高龄护理计划真的还是“鸡肋”吗?站在公共部门的立场,让高龄护理计划覆盖更多老人,是不是比建设护理院更简便易行呢?
“上海一直说要搭建不同梯度的养老服务,所谓‘梯度’,就是针对细分的养老需求提供细分的养老服务,利用现有的盘子尽可能地服务更多的老人。”施涛说,政府的公共服务类型和项目不怕多,关键在于政策设计上要明晰边界,确保精准执行。高龄护理计划作为试点计划,遇到问题在所难免,而它作为一项意图明确的医养结合方案所反映出来的问题,也许对上海的医养结合工作有着普遍的参考价值。
文汇报记者 钱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