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汇报:资料表明,我国拥有世界上最多的页岩气资源。我国政府大力支持和鼓励页岩气产业的发展,您认为我国页岩气事业的前景如何? 中石化涪陵气田的成功,是否标志着中国页岩气事业已经取得了重要突破?
董秀成:国际上确有研究机构提供的资源数据认为,中国页岩气资源世界第一。但我认为,这个“资源第一”并不重要。因为“资源”仅仅是个地质概念,探明有商业开采价值的储量才重要。当然,如果中国拥有的资源量是全球数一数二的,那找到可采气田的概率可能大一点。但目前中石化和中石油两家探明的储量才6000亿立方,一年产能才60亿立方米,这和目前美国一年的产量就有好几千亿立方相比,差距太大了。2014年,我国天然气消费量为1700亿立方;去年肯定继续增长,那这60亿立方的产量,无疑比例甚小。
但中石化涪陵页岩气田的意义却很大,首先它是我国第一个商业化的大型页岩气田,是非常重要的突破。它还是除北美以外,最大的页岩气田;其次,还说明我国的页岩气技术成熟了,通过引进、消化吸收和创新,形成有了自主知识产权的技术;再者,在开发体制的创新上,实现中石化与重庆地方合资,地方不再无偿提供资源,而是实现了合作共赢。
文汇报:对生态环境的影响,曾被认为是阻碍页岩气产业发展的瓶颈。早在2012年至2013年间,国际上就有舆论说“页岩气革命是个泡沫”,中石化在涪陵页岩气田的在生态环境上的探索,对我国不同地质构造地区的页岩气开采,是否有借鉴意义?
董秀成:国家能源部门为页岩气开采划定的环保标准还是很高的,就是必须“绿色开采”。以目前涪陵气田的实践来说,还是达到了这个标准。在勘探时,就弄清了地下溶洞和裂缝的分布,井位选择时就避开了溶洞、岩缝,以减少对地下水的影响;在浅层钻井时,用清水钻井,避免了钻井液渗入地下水;深层钻井用水回收处理及循环利用;以及不与当地百姓争水等等。虽然增加了投资成本,但实现了“绿色开采”。中美页岩气田分布的区别是,美国页岩气的资源目标区主要分布在平原,埋深仅几百米;而我国主要分布在云贵川湘赣等地,主要是山区,埋深达几千米。所以中国开采页岩气不能复制美国模式,我认为涪陵气田的经验对中国其他地区的页岩气开发有借鉴作用,一定程度上可复制、可推广。
文汇报:页岩气产业在我国的发展,将对我国“减煤、稳油、增气”的能源战略,以及国家的能源结构带来哪些变化? 作为一种清洁能源,到“十三五”结束,页岩气在我国的能源结构中将占百分之多少?
董秀成:我国目前气态能源消费(常规天然气、页岩气和煤层气) 占能源消费总量仅为6%强。有关方面曾提出2020年我国气态能源消费的占比要达到15%,但目前已调整为10%以上,因为这任务非常艰巨。而页岩气产业的发展,无论它占比有多小,都为国家能源结构调整的长远战略做出了贡献。
文汇报:2010年前后出现的“页岩气革命”,对世界能源市场的供需关系带来了哪些影响和变化?
董秀成: “页岩气革命”确实缓解了世界能源供给的紧张状况。美国过去是世界第一大能源进口国,现在它已经基本不从中东进口原油了,目前仅从加拿大、委内瑞拉等少量进口原油,这让中东传统的石油出口国沙特等频频抱怨。埃克森美孚公司的《2013年能源展望》 曾预测,到2025年,“页岩气革命”将使美国成为能源的净出口国。美国国家情报委员会也预测,到2030年,美国将实现能源独立。毫无疑问,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世界能源市场供需关系的变化,导致了世界石油价格的持续走低。
文汇报:页岩气是一种非常规天然气。在当前世界石油价格持续走低的情况下,是否会让美国的页岩气开采企业认为开采页岩气的成本太大,从而挫伤其发展页岩气的积极性?
董秀成:不同的页岩气田因为地质构造和水文条件不一样,开采成本也不一样,因此不可能有开采页岩气成本要高于开采常规天然气多少的统一数据,但开采非常规天然气的成本肯定要大于开采常规天然气,这是毫无疑问的。那为什么世界性的低油价没有影响美国开采页岩气的积极性?因为美国开采页岩气的企业大多是中小企业。在这些美国中小油气企业背后,是一个庞大的资本市场。资本市场需要“页岩气”这个概念,风投行业已将页岩气作为一个“金融产品”来投资。正是资本市场不断给实体企业“输血”,并期待国际能源市场的回暖,所以大大推进了“页岩气革命”。
文汇报:您认为“页岩气革命”将给国际地缘政治带来哪些影响? 美国能源格局的改变,是否导致了美国政府决定从中东抽身、将战略重心转移到亚太地区的变化?
董秀成:美国的利益决定了美国的政策。既然美国已经不需要依赖中东石油了,那在它的决策天平上中东的权重肯定发生了变化。欧洲已经有舆论在抱怨美国搞乱了中东、让欧洲独自承受“难民潮”的冲击而不顾了。但美国的目标是继续做世界霸主,而且是永远做世界的霸主,在中东还有美国重要的盟友,所以美国在中东的撤离只会是有限度的撤离,美国完全从中东撤离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