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九○后”，不是出生，而是年岁，有的已届期颐之寿。

但百岁不减青春容，他们依旧在路上。

明天上午，一场特殊的展览将在上海图书馆呈现：“九○后的青春——马革顺、徐中玉、周小燕、高式熊、秦怡、曹鹏写真展”。

100岁的中国合唱学术理论奠基人马革顺，99岁的教育家、文艺理论家徐中玉，97岁的声乐教育大师、女高音歌唱家周小燕，93岁的金石篆刻家、书法家、印学鉴定家高式熊，92岁的话剧、电影表演艺术家秦怡，90岁的指挥家曹鹏，一份重磅名单，6位活着的传奇。图、文、音视频聚焦所在，绝不只有大师们此前的辉煌、历史的铺陈，更多的是德艺双馨进行时的文化价值，是他们当下仍在演绎的精彩。

快餐文化盛行，虚浮气息上升，90后渐入社会的时代，耄耋老人还能怎样言传身教？10月18日至23日，亲近大师，90后该看到“九○后”怎样的人性光环？

与时代为伍，不弃奔跑

展览现场将有一道别致的风景，6位老人每人留下一句感怀。这既是他们凝炼一世的心灵鸡汤，也是他们此时此刻的所思所想。结果，他们想到了一起。“燃烧”、“时代”、“担当”成为共识。

秦怡说：“我要让年迈脚步，跟上时代步伐。”马革顺言：“我希望生命如圣火，熊熊燃烧。”为了不在时代中泯然，他们从未放弃奔跑的念头。用“天真高洁，老而弥笃”来形容周小燕，再贴切不过。无论何时，只要与同学生们在一起，只要沉浸在工作中，先生都有童真般的笑容。就在昨天，周小燕还忙于歌剧《一江春水》的排练现场。她总说，自己的艺术生涯才结束半场，所以至今仍亲自带教10名弟子。眼下，一个属于中国的歌剧梦，就是先生希望留给自己、学生、时代以及中国音乐界的下一个“好球”。

百岁的马革顺在玩微博，粉丝数超5000，那里是他与学生沟通，为公众宣讲中国合唱事业的阵地。93岁的高式熊爱好更广，摄影、书法、弹吉他，时代流行什么，高先生便学什么。若不是受到年龄限制，他还曾打算自己开车寻路中国。

至于6人中的“小字辈”曹鹏，这些年从未离开过孩子们。上海城市交响乐团、上海学生交响乐团、上海城市青少年交响乐团、上海交通大学学生交响乐团、南洋模范中学学生交响乐团……但凡沪上水准与名气兼具的业余或学生交响乐团，大多是曹先生一手创办或训练出来的。

对文化敬畏，放低自己

徐中玉一直信奉一句话：“在文化面前，人是渺小的。”

今年8月的一天，友人邀徐先生去长风公园坐坐。下得楼来，不知是有人刻意还是无心，楼道里，一份报纸躺在地上。邻居们漠然，若无其事地跨了过去。明年2月就将满百岁的先生上前，缓缓弯下腰捡了起来。周围人惊诧，慌忙抢上前，可先生摆摆手：“我明白文字的金贵。”在传统文化这方宝地，先后在4所大学中文系执教过的徐中玉先生已熏习近一个世纪。是中华美文的甘泽，长久以来浸润其思、其心，因此，他总惦记着，该把这种发乎于心的文化敬畏传承到学生们身上。

2007年，《大学语文》第九次修订，93岁高龄的徐老亲自主持。那一回，他不仅与师生们一样逐页校对，还亲自写下洋洋5000字《前言》。他把希望寄语其中——《大学语文》的总目标是提高大学生的品格素质与人文精神，希望在由表及里的过程中，让真、善、美成为学生自觉的向往和追求。

放低自己，信仰专业，这不单是徐先生独有的品格。对这群“九○后”而言，老树春深更著花。以大家之姿却守学生之礼，无非是因为坚信，少年功夫老始成。

为生命柔软，无欲无求

秦怡的故事百姓们都知道，老艺术家亮丽的背后，生活给予她真实的残酷。人人为老艺术家与病患儿子间的真情触动，却可能忽略了，“小弟”只是个体。在他面前，秦怡是一个人的母亲。但在更多孩子面前，秦怡有种超越血脉的情感。

10年前，她就荣膺“上海慈善之星”。汶川地震后，她捐出所有个人积蓄20万元。那本是她留给儿子的，但“小弟”先走一步，作为母亲，秦怡为生命而柔软，把大爱洒向世间。2012年，她友情出演影片《三个未婚妈妈》，关爱缺少母亲的孩子，呼吁社会关注弱势群体。

今年8月，新建的上海交响乐团演出厅，曹鹏深入浅出，给百姓做着“交响乐与人生”的普及。此时，台上走来七八个孩子，举止有些异常。但见他们举起手中乐棒，木琴传出整齐又欢悦的《哆来咪》，观众席沸腾了。曹鹏走到孩子们面前，俯下身，摸摸他们每一个人的脑袋，拍拍每一个人的肩膀——一群自闭症患儿，在大师的引领下，让音乐与爱在6年时间成就了奇迹。

在业界，大师们地位尊崇，但在生命面前，在社会责任的家国大爱名义下，巨匠们不约而同柔软了身段，并且无欲无求。

今年，秦怡更忙了。自己写剧本、做编剧，还亲自出演。一部《青海湖畔》，她在剧中饰演女工程师，报酬为零。“文化人是有责任做些事情的。”说得很简单，但转身，老艺术家拿出国家刚奖励她的一笔钱，作为剧组启动经费。

徐中玉也赶在百岁之际完成了一桩心愿。在家人的帮助下，先生出资100万元建立贫困学生资助基金。聊起这话题，老人竟有些羞赧。原来，先生一生向学，积蓄却寥寥。但他真心想帮寒门学子的迫切愿望全被子女们看在眼里。于是，在父亲百岁前，儿女们齐心为老父完成夙愿。不过，先生自己也有宝。两周前，他刚收到江阴图书馆送来的感谢状。先生将5万余册各类藏书，分别捐给了家乡和母校。

“没什么，困难学生不至辍学罢了。”先生一句话，道尽“九○后”一致的心声——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只要对社会有价值，让艺术有传承，大师们可以不计付出、不辞辛劳。“这就是文化担当，是现今文化审美中非常稀缺的一角。”策展人赵兰英感慨，为“九○后”写歌，是她自认最正确的决定。

文汇报首席记者 王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