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裕

1939 年5 月，金色麦浪翻滚，正是夏收季节。一天上午，新四军第一支队司令部全体官兵正忙着帮助老百姓收割小麦，突然，通讯员匆匆跑来，送给陈毅一份电报。电报是项英发来的，内容是：第二支队司令员张鼎丞，奉中共中央命令，立即启程去延安中央党校高级班学习，并向党中央汇报新四军情况。二支队正式归陈毅领导。

当天晚上，第二支队副司令员粟裕来电说：南京将出动5000 名日军，对二支队驻地江宁、当涂、博望“扫荡”。陈毅立即派出3 路便衣侦查员，进一步探明敌情。次日下午，侦察员纷纷回来报告：这5000 名日军已向江宁方向移动，先头部队已到达秣陵关。这时，粟裕也策马来到。两人互相问候之后，不敢怠慢，立即认真地研究起反“扫荡”方案。粟裕详细地向陈毅汇报了这次日军“扫荡”的前因后果。他说：“敌人这次‘扫荡’，是疯狂的报复。”此话怎讲？原来在此之前，二支队三团团长黄火星带领三团5 个连，在江宁陶吴镇拔掉伪军据点；在横溪镇、博望镇又先后重创日军。日军头目风山大佐恼羞成怒，给黄火星书信一封，声称：以往的几次战斗，是黄火星偷巧取胜，不能算谁胜谁负。必须摆开阵势，真刀真枪，一决雌雄。为了得到上司的支持，他多次向上司谎报军情：新四军主力一、二支队在江宁、博望会师，要求上司派兵支援，全歼新四军。驻南京华中派遣军总司令畑俊六接到情报，立即派出5000 名日军，气势汹汹、浩浩荡荡地直扑江宁、当涂、博望一线。

陈毅听完汇报，手托下巴，皱起眉头，思考着歼敌方案。粟裕说：“此次敌人‘扫荡’，武器配备齐全，战斗力强，我们必须做好充分准备。我认为要将夜战、伏击、袭扰结合起来对付他们。”

“这个战法好是好，但是日军此次‘扫荡’兵力多，以密集队形、齐头并进战法对付我们。我们如用一般的战法难以奏效……”陈毅突然一挥手说，

“对，我们何不利用日军求胜心切、队形密集特点，制造一场‘狗咬狗’战斗。”熟悉兵书、又善于灵活运用兵法的粟裕与陈毅耳语一番，说出制敌的妙招。陈毅高兴地说：“此计甚好，你具体部署如何？”粟裕说：“我准备先派邱金声袭击芜湖附近湾沚据点；熊梦辉袭击当涂附近的官陡门据点；我带三、四团部分兵力，牵着鬼子兜圈子，瞅准机会，让他们混战一场。”

“好，为配合你，乘南京日军兵力空虚，一支队派十几路武工队，在南京城内外，打它个鸡犬不宁。”

“太好了！”

陈毅和粟裕商议好制敌之策，天已破晓。

之后，一、二支队便分头行动。话分两头，先说一支队的十几路武工队，同时出动，向南京进发。营长华明带一支武工队，在麒麟门打响第一枪。

麒麟门，是南京东边的一个土城门。相传明代初年，朱元璋为巩固统治，亲自设计南京城建筑。他建了13座内城门，城墙全长67里；建了18座外城门，城墙全长120 里。内城墙的建筑以花岗岩及石灰岩条石为基石，上面垒以大青砖，每砖之间则用石灰、糯米汁、桐油掺和的浆汁封住，墙宽十几米，非常坚固。外城墙比较简单，用一般砖块砌成。麒麟门是18 座外城门之一，离朝阳门（后改为中山门）最近，相距约十几里，是南京东郊的门户，是通向上海、杭州、镇江的必经之道。

驻守麒麟门的日军丰京大郎中队，认为新四军擅长夜战，做梦也没想到大白天来袭击。他们白天不是呼呼大睡，就是三五成群地去逛街。晚上却增加岗哨，戒备森严。华明率领武工队采取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战术，在光天化日之下化装进城，炸毁了鬼子的营房和城门，捣毁了伪区公所。当驻南京日军赶来救援时，此地已是房毁人亡，不见新四军的踪影。

正当畑俊六为麒麟门被袭大伤脑筋之时，尧化门、高桥门、江东门等处也同时枪声大作，报丧的电话接连不断。畑俊六气急败坏，无可奈何，手中的兵都派光了，连新四军的影子也没见到。晚上，他气呼呼地在办公室里思考对策，突然，天空一片红光，随之一声巨响，大地、房屋、家具都在抖动。畑俊六惊魂未定，便传来急促的报告声。原来是雨花台军火库被炸，这是日军在南京最大的一个弹药库。当时爆炸产生的震动，不但震塌了中华门一带的部分楼房，而且震动发出的频率，使北平、上海、东京的地震台误以为南京发生了地震。

畑俊六逐渐醒过神来，想把派到江宁、当涂“扫荡”的部队抽调回来，突然电话铃又响了起来。他无精打采地拿起电话，传来风山大佐兴奋的声音：从南京去江宁、当涂、博望的部队，已找到新四军二支队主力，现正在追击之中。双方相距两三里路，全歼二支队指日可待。畑俊六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有所慰藉，命令拼命追击。他放下电话，恶狠狠地骂道：“八格牙路的，新四军，这回我饶不了你们。”

畑俊六估计，不出两小时，歼灭新四军二支队的捷报就会传来。可是，两小时过去了，却没有任何消息。他等得不耐烦了，主动挂通电话询问。可是风山仍然说日军距新四军还有两三里，气得畑俊六大发雷霆，命令他采取迂回包围战术，当晚完成包围新四军任务，拂晓发起总攻，决不能让新四军溜掉。

第二天拂晓，风山的急电及时送到畑俊六手中。畑俊六低头便看，谁知不看则已，一看大惊。他两眼一黑，瘫坐在沙发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这电报上到底写的是什么呢？诸位莫急，先说说粟裕使用的锦囊妙计。

▲粟裕（左二）

粟裕打仗有个习惯，每到一处，总是先去察看地形、地物、地貌。他到江南已一年有余，对江南的地形可以说是摸得一清二楚。哪里有山，哪里有水，哪里有沟，哪里有坎，全都印在了脑中，可以说，他的头脑就是一份活地图。

前面已经说过，粟裕那天和陈毅研究完作战方案，便告辞回二支队。路上，他就想好了歼敌妙计，为日军选好了“狗咬狗”的地点。一回驻地，他便派部队连夜拔除官陡门、湾沚两个鬼子据点。日军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过去，风山大佐立即把5000 名日军带向官陡门、湾沚。当他接近官陡门时，用望远镜一看，千余名新四军尽收眼底，便高兴地说：“新四军只有1000 多人，我们是5000人马，哈哈，凭着这5 比1 的绝对优势，我们也是必胜无疑，这次新四军是逃不掉了。”于是，他指挥日军死劲地向前追去。

却说粟裕这时已把日军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他见风山大佐带着日军跟上来了，便让参谋长罗忠毅通知部队，行军速度不宜太快，太快了一是鬼子赶不上，二是要打乱他头脑中的计划；也不宜太慢，太慢了鬼子就会追上来。就这样，新四军和鬼子一直保持着两三里的距离。天色渐晚，粟裕立即命令部队向东转移，傍晚时分如期到达小丹阳、横溪宿营。风山一见，马上按畑俊六的意旨对新四军实行合围。粟裕高兴地说：“好，鬼子真听话，跟着我们的指挥棒转，真要好好感谢风山大佐。”罗忠毅不解，粟裕与他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乐呵呵地说：“今夜风山大佐要请我们看场好戏，你说不应该感谢他吗？”

罗忠毅恍然大悟，笑着答道；“对对对，免票请我们看戏，是要感谢他。”

说罢，两人开怀大笑。

接着，他们留3 个连兵力伪装成鬼子，其余部队纷纷从敌人的合围缝隙中突走。夜间，留在包围圈的3 个连，兵分两路，一路向小丹阳鬼子驻地袭击，鬼子连忙还击。他们便向横溪方向且战且退，引诱鬼子追击；另一路则向横溪鬼子驻地袭击，把鬼子引诱到小丹阳方向。这天夜里，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两个方向的鬼子在新四军的牵引下，就要相遇了，这时，两路新四军突然来了个金蝉脱壳之计，不声不响地向溧水的孔镇撤退，而相遇的鬼子却蒙在鼓里，误以为对方是新四军，很快接上了火。于是，枪声不绝，火光冲天，弹片横飞，双方越战越勇，人员却越来越少，他们都发誓要歼灭对方。打到天亮，风山举起望远镜一看，惊出一身冷汗，大呼上当。原来一夜血战，都是自己人打了自己人，阵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很多鬼子的尸体。他急忙向畑俊六发电报，报告了伤亡情况。粟裕导演的这场“狗咬狗”战斗，使日军损失折半。话说到此，诸位便知道电报内容了吧。

再回头说畑俊六接到风山大佐的报丧电报后，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痛定之后，他立即向风山大佐发报，命令他当天撤回南京休整。风山大佐接电后，不敢怠慢，带领残兵败将立刻向南京撤退。两小时后，他们到达陶吴镇附近。突然四处响起了轰隆隆的爆炸声，原来是鬼子踩上了地雷，被炸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风山恶狠狠地骂道：“八格牙路的，新四军大大的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昨晚粟裕率领主力跳出鬼子合围圈，估计鬼子在小丹阳“狗咬狗”后，天明一定会发现上当而向南京撤退，因此，他命令四团卢胜和陶勇率一个营在陶吴镇附近布下了地雷阵。

风山大佐尝过地雷阵的滋味后，命令部队集中火炮向四处狂轰滥炸一番之后，带领残余部队继续向南京奔逃。

“报告，报告！”一个哨兵从队伍的后面赶到风山大佐面前，气喘吁吁地报告，“发现新四军在后面追击。”风山大佐心乱如麻，不知道新四军到底有多少人马，再也无心恋战，便命令部队火速前进，不要与新四军纠缠。鬼子好不容易回到了南京，清点人数，又少了几百人马。当风山大佐垂头丧气地站在畑俊六面前时，可想而知，只能是一场暴风骤雨般的痛斥。

——摘自《新四军的故事》，刘以顺著，人民出版社出版

作者：刘以顺
编辑：金久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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