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屐痕:行吟集》
孙宜学著
同济大学出版社出版
■花 萌
中华文化的国际传播,与世界上任何文化形态一样,都是文化自身发展的需求。但中华文化求得世界文化之大同的过程颇为曲折与复杂,需要践行者在多种文化的游走中不断总结、反思甚至顿悟。孙宜学教授新著《文化屐痕:行吟集》正是基于他在母国和异域的亲身体验精编而成。
屐,泛指鞋。屐痕,代指脚印。文化屐痕,顾名思义就是在行走中体悟文化。孙宜学主要从事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海外汉学和汉语国际传播研究,多年来一直蹚行于中外文化之河。正如作者在前言中所说:“我想以自己的体验和感受,让更多的中国人和外国人在行走中了解和理解中华文化,就如‘小马过河’中所讲的,只有亲身在河里游走过,才能真正感受到河水的深浅暖凉。”
《文化屐痕》框架简明,共四部分,即行吟集、爱丁堡日记、夏洛茨维尔日记和路拾录,皆为作者近年来在中外旅途中所遇、所感和所思。
首先,作者浸染于母国的秀丽与厚重,恣意吟唱,挥洒笔墨。山河壮丽、文化缤纷的中国,堪称“步步有史,处处有文”。于史、于物、于人的诸多细节中,作者一次次地将个体反复融入文化,在加深对母国文化理解、加强母国文化身份的过程中,感受母国文化的大智和大爱。人文胜迹前的追远,上自太昊陵,下至郁达夫纪念碑,在对先人的历史哀思与深忆中实现文化寻根。自然风物中的解悟则在各文的标题中彰显。行游、观听、记咏乃三大关键词,在行游中观听,于观听中记咏,实现外在体感向内心领悟的升华,这才有了在壶口瀑布原始壮美前“母乳融血润华夏,御时顺世资乾元”的感叹。人世间的乘兴酬和虽为偶得,却句句不离文化魂。送女求学、与友相交时的人伦情深,贺岁诗中神猴、云如意的文符再现,文化传播工作中“靠、挤、融、化、无”五字真经之得,都令读者不禁对当下的生活进行反思,对母国的文化进行溯源。
再者,作者徜徉于他国文化长廊,去记录、比较和反思。英国爱丁堡大学和美国弗吉尼亚大学的精选日记看似平淡,实则是英美文化的活雕塑,可供欣赏、临摹和研究。在英国寻找托马斯·德·昆西旧居时,作者记录了“路不拾遗”的现象,反思了中国历史上有关这一理想的相关表述,继而提出“简单的道德教育是关键”的主张;走进美国高中时,作者有感于美国本土化汉语教师的课堂教学,认为中美汉语教师应加强交流,取长补短,将对外汉语转为对内汉语,实现“以他为主,以我为标”的汉语国际教育新格局。
最后,文化养人,人载文化。乘一叶扁舟驶入异域,就实现了中华文化从形式到内容的“借船出海”。然而,行进中所泛起的涟漪会使周围一切事物的倒影在水面出现扭曲和变形,这也是作者在路拾录中有感于中外文化差异的真实体会。“留学生汉语教学要‘三心二意’”“语文教育的最终目的是培养认同自己的民族身份并为之骄傲的人”“文化传播,语言和器物应先行”等文化贴士既极具新意,又颇具指导性。
本书的特点,不仅在于其内容的记录性和反思性,还在于其语言的感染力和真实感。一方面,营造出“吟”的诗境。作者谒黄帝陵时,遥想身在异国他乡的华夏子孙,写下了“天地自有序,混沌亦如常,帝出顺生息,厘定人伦纲。柏香荫万世,水清荡浊肠。桥接八方孙,同归绕膝旁。”阅书至此,总不禁摇晃脑袋,于朗读中去体会文字的动静之合、韵律的朗朗上口以及古今的镜头切换。另一方面,爱丁堡日记和夏洛茨维尔日记中对目标体的详述令读者“身虽未至,却如亲临”。在托马斯·杰斐逊故居蒙蒂塞洛之旅的写作中,作者以时间、地标、方向词、距离等方法将读者置于三维空间,足不出户即可随着排列规整的文字领略作者那段坎坷却收获颇丰的奇遇。作者既是学术的有心人,又是生活的细心人,印证了其在路拾录第三十三条中所述——“真正的学术应该融入生活,是生活的一部分”。作者如是说,亦如是行。
孙宜学在前言中自喻——“我只是一根细弱的芦苇。但在世界汉语风中,我这根芦苇的每一次摆动,都是一次思索。我欣慰的是,我的每一次摆动,也都形成了风”。这分隔两岸,随风起舞,相望相嬉的芦苇,不正是中外文化交流的真实写照吗——在各自岸边扎根,在“风”中成长,在“动”中互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