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雨斋小书”二种《玛加尔的梦》《泽泻集》书影
陈子善
追溯毛边本史,毫无疑问,必须提到周氏兄弟著译的毛边本,因为他俩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新文学毛边本流行的始作俑者。周作人不但自己著译的毛边本与鲁迅一样,蔚为大观,而且,还数次公开发表意见支持毛边本:“毛边可以使书的‘天地头’稍宽阔好看一点。不但线装书要天地头宽,就是洋装书也总是四周空广一点的好看。”(《〈毛边装订的理由〉按语》,1926年4月30日《语丝》第一二九期)不过,在周作人著译的众多毛边本中,“苦雨斋小书”至今鲜有人提及。
1927年3月19日出版的《语丝》第一二三期,打头阵的文章是周作人的《苦雨斋小书序》,由此宣告了“苦雨斋小书”的开张。在这篇短序中,周作人抱怨“这个年头儿,草闲偷活已至不易”,因此,他在当年“年头年尾”“简直没有做一件事”,“但是,这其间也做了些小事,编辑‘苦雨斋小书’之计画就是那时所想的”,可见他对编辑这套“小书”还是郑重其事的。第一批“苦雨斋小书”有两种,即北新书局在同年3月推出的周作人译古希腊、英国、法国和日本剧本、小说、散文选《冥土旅行》(“苦雨斋小书之一” )和俄罗斯中篇小说《玛加尔的梦》(“苦雨斋小书之二” )。《冥土旅行》以前一直记载1927年2月初版,然而印在书前的《苦雨斋小书序》,落款分明是“一九二七年二月二十八日”,初版无论如何来不及在2月印就的,3月出书才符合实际。
周作人在《苦雨斋小书序》末尾预告:“小书以后还有,说不定还要弄大书出来呢”。果然,“苦雨斋小书”又由北新书局出版了三种,即散文集《泽泻集》(“苦雨斋小书之三”,1927年9月初版)、评论和译文集《永日集》(“苦雨斋小书之四”,1929年5月初版)和新诗集《过去的生命》(“苦雨斋小书之五”,1930年1月初版),前后历时四年。“苦雨斋小书”总共出版了这五种,前两种书前均印有《苦雨斋小书序》,后三种无,但五种均在扉页醒目位置印上“苦雨斋小书”之一至之五。《过去的生命》连封面上也印了“苦雨斋小书之五”七个大字。“苦雨斋小书”另一个显著的特色就是五种初版本均为毛边本。在周作人著译出版史上,以丛书名义印行的就是这套小巧可爱的“苦雨斋小书”毛边本,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
寒斋藏有《玛加尔的梦》和《泽泻集》两种“苦雨斋小书”,《玛加尔的梦》已是1927年6月的再版毛边本,可见当时受读者欢迎的程度。《泽泻集》收入周作人前期散文的名篇《苍蝇》《故乡的野菜》《吃茶》《乌篷船》《苦雨》《死法》等,他自己在此书序中明确表示:“有友人问及,在这一类随便写的文章里有那几篇是最好的,我惭愧无以应,但是转侧一想,虽然够不上说好,自己觉得比较中意,能够表出一点当时的情思与趣味的,也还有三五篇,现在便把他蒐集起来,作为苦雨斋小书之一。”而《玛加尔的梦》则是俄罗斯作家科罗连珂有名的作品,周作人在《苦雨斋小书序》中认为这部“现代的”中篇竟与“桓灵时代”的“希腊哲人”路吉亚诺思的《冥土旅行》“异曲同工”。书末还有周作人写的长篇附记,详细介绍科罗连珂其人其文,特别推崇《玛加尔的梦》“写自然的美与自然的残酷,人性的罪恶与人性的高贵,两面都到,是写实主义的理想派文学的一篇代表作品,在这里面,悲剧喜剧已经分不清界限,便是诗与小说也几乎合二为一了。”
《玛加尔的梦》和《泽泻集》都是书口和书顶毛边,前者还未裁开,后者则已由原藏者裁开阅读,且在扉页钤有阳文闲章“书香满篇”,颇为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