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的时代:21世纪风险指南》
[南非]伊恩·戈尔丁 [加]克里斯·柯塔纳 著
李果 译
中信出版社出版
■姚颖
美国人艾凯曾采访晚年的梁漱溟先生,并将采访内容编辑成书,名为《这个世界会好吗?》。时隔近四十年,我们能回答艾凯的这个问题吗?伊恩·戈尔丁和克里斯·柯塔纳在《发现的时代:21世纪风险指南》中给出了与大部分人直觉相反的回答:是的,这个世界总体上正在变好。
对于持有不同价值观的人而言,世界的好与坏并无统一答案。艾凯那本书原名为《最后的儒家》,似乎给了我们比较悲观的暗示:如果某种精神不再,世界真的很糟糕。我们试图追问,艾凯这种近似悲观的论调和《发现的时代》的积极结论之间差异何在?
世界总体向好,为什么?《发现的时代》从科技进步、人类共同体更为紧密的联系、全球经济发展、天才辈出等角度,来论证当代世界成就斐然。作者称我们的时代是新文艺复兴的时代,各项指标都可与上一次文艺复兴比肩。
大致上,可把作者给出的那些评判时代好坏的标准视为“硬标准”,它们可量化为实测指标。翻阅此书,我们会被那些踏踏实实的统计数据说服,继而承认:这个世界变好了。各种硬指标的发展就是世界变好的标志。在这个意义上,世界在事实层面的进步顺理成章地被认为是世界变“好”的标准。
《发现的时代》指出,自第一次文艺复兴时期以来,人类生活水平、卫生条件、财富水平等各项硬指标得到空前发展。人类平均寿命不断增长,平民生活水平比过去的皇帝老爷还要高,见过的世面比过去的达官贵族还要多。作者摘选的这些“世界在变好”的标准,客观上适用于每个人。这种通用标准大概可视为绝对或抽象意义上的“好”的标准,它对任何文化、价值观中的人都适用。反之,那些独特的价值观所认为的好才是相对的,它们仅在某个群体中有效。当然,这世界上也可能会有想短命、穷一点、生活条件糟糕的人,那么,任何进步对这种生活在自己世界中的人的确无所谓好坏。不难看出,若改换思路,不预设任何价值观,仅从事实的角度看,世界总体的确在变好。
但文艺复兴还意味着更高的风险,欧美的各种乱象让当代许多人文学者忧心不已,他们试图从古代思想资源出发为世界乱局给出自己的解答。但我们凭直觉可知,古人有限的生活世界决定了其有限的思想格局,而现代社会面对的问题比古代社会复杂许多,古代思想资源是否对当下有用或许值得商榷。换句话说,人类共同体面临的问题,无法从各种地方性知识中找到答案。
以现代思维思考现代社会,即便现代世界存在风险和危机,也只能通过现代天才们发现和总结的知识来解决。各种地方性知识无法拯救当代危机。举一个大家都关心的例子:全球变暖。这是涉及环境、经济、政治等各领域的综合性问题。如果按现代人所理解的多数前现代部族的世界观,那我们应该践行与自然和谐相处甚至“天人合一”的生态/价值原则。这种想法有一定道理,但如果止步于“天人合一”的理念,人类文明仍然会因不可逆的污染行为陷于停滞。根据气候学家的说法,我们亟需发展地球工程技术、碳捕获和储存等先进技术来切实减少大气中的温室气体含量。那些老旧的抽象价值观无法面对现代社会中的具体问题,但作为总的指导原则又太简单。再者,现代人对古人的世界观解读不免有一厢情愿之嫌,想想玛雅文明的消失以及我们黄土高原的形成就知道,古人更多的是竭泽而渔,一个地方的资源枯竭之后再去另外一个地方继续生存。
面临眼前的诸种危机,有些人对现代社会及其发展前景不再抱有信心。例如,人们近年来对全球化热情不再。但作者指出,反全球化抗议者最终会伤害他们试图帮助的绝大多数人。
部分现代人的思维方式的确过于简单,要么逆现代社会的潮流而动,要么试图回到古代思维模式,但古代思想注定带有时空局限。每一种古代思想都有不可让渡的崇高和理想,这些崇高之物承载着时人的情感寄托。如果每一个族群的人都试图回归并向他人推销自己独特的价值观,最终的结果一定是诸神之争的局面。事实上,目前面临的各种乱局,无不与各族群秉持各自独特的价值观相关。
让我们再次回到文章开头的那个问题:这个世界会好吗?我想,在这个充满疑虑的时代,我们必须斩钉截铁地回答,这个世界一定会更好。正如《发现的时代》所指出,我们正处于第二次文艺复兴时代,现代文明的各种指标都蒸蒸日上;尽管存在风险和危机,但我们只要相信文艺复兴中的众多天才比古代先贤更能深刻理解和把握现代社会,这个世界自然就会更好。再者,古代社会中的道理大多已浸润在现代社会的生活之中,说起理解,一定是我们能理解古代人,古代人无法理解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