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接连败在三位年逾古稀球友之拍下,好不郁闷!
他们分别是使用一面正胶的周老师,七十一岁;使用两面反胶的老蒋,七十二岁;使用正面长胶、反面正胶的陶老师,七十三岁。分别长我十三岁、十四岁、十五岁。三位老人均直握球拍。
周老师
周老师住我们小区,原先是闸北教工队的,使用友谊729的802正胶,近台快攻型打法。当然,因为年龄大了,他很少进攻,以防守反击为主。他发球不甚怪,打法初看上去平淡无奇。然真正交手,你便会领教他的厉害了。无论你用正胶、反胶、长胶,他都不吃球。非但此也,他总能根据来球,回应你最为难受的球过来,往往是你站远台,他摆近网短球;你靠近球台,他推你远台;你立左侧,球会听从命令般从他拍下直奔你右边。在其拍下,那只小小银球,仿佛长了眼睛般,总是落在你最为难受之处,让你永远感觉自己脚步不够快,眼神不够尖,判断不够准确!他站近台不动,就能把你调动得满世界找球。而一旦出现高球,在其攻击下,你绝无可能防守得住。
以前我使用正胶近台快攻打法时,输周老师尚不太多。自从今年三月开始,我在球拍背面贴了长胶。练习了一段时间后就想,我使用正胶发球抢攻,使用长胶接他的发球,应该可以赢他了吧。然而不然,正式上场后方发现,周老师根本不怵长胶,我用长胶接发球,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或许因自己对长胶之掌握尚不到位),反而因长胶回过去的球速度较慢,让他更能从容应对!他对我说:“我在外面打球,什么长胶没见过!你不要用长胶,就还是老老实实地打你的正胶快攻,这样威胁反而大些!”我承认自己远未发挥出正胶的威力来。我曾在市里的比赛中,近距离观摩过从专业队退役下来的正胶选手之比赛,只要是出台球,哪怕是极下旋的,他都能直接推起来,而不会去搓的。然此种技术,要掌握谈何容易!
反复试探下来,每当和周老师打比赛,我就弃长胶面不用,专心致志打正胶发球抢攻,你别说,我攻过去的球,周老师要防住也非易事。就这样,使用正胶,我间或能胜周老师一两盘。
至于老蒋,早有耳闻。据说他原先是篮球运动员,后来不打篮球了,忽然对乒乓球发生了莫大之兴趣,开始练习打乒乓,并满世界找人对阵。还听说他握拍很松,球拍就像是吊在其拇指与食指间。虽说半路出家,但毕竟有篮球运动员的身体素质与运动意识打底,再加上他勤奋好学,见多识广,居然打遍天下无敌手,听说在市里的老年人乒乓比赛中,曾取得季军之佳绩。老蒋就住在我们附近的小区,但因他云游四方,拿着个球拍到处寻找对手,很难遇到。而就在上周日上午,我有幸第一次遭遇他,据球友讲,这是他一年多来头遭来。
当时,我像往常一样去小区乒乓房打球。乒乓房在二楼,上楼时,遇到已打好球下来的老李,他说:“上面人很多,还有你没见过的。”我推门进去,就有人说:“我们小区的高手来了!”只见近门球台上,有位高个子老者,正与小区一位老太太练球,老太太攻他挡,球拍垂吊在大拇指与食指间。我找个位置坐下来时,有人告诉我这便是老蒋。而正在练球的老太太催促我快快上场。
我只好遵命。还没练几个球,大家就急不可耐地要求开始比赛。我请老蒋先发球,我用长胶接球。他见我站台近,一个长球直奔我反手底角,我措手不及,先丢一分。汲取教训,在他发第二个球时,我退后半步。他马上发一个正手近网短球,我跨前一步,勉强接了过去。由此两球,我明白此前关于老蒋之传闻绝非虚语。轮到我发球了,我用正胶发球抢攻。第一个下旋球,对方搓球下网。第二个我用发下旋球动作,发了个带欺骗性的不转球,老蒋搓球过高,我抢前攻击,却出人意料地下网!几个回合过来,我用正胶攻击半高球屡屡下网。就这样,双方打成10:10平后我输掉了第一局。
第二局,我调整战术,用长胶发下旋球(其实不转),老蒋依然搓高,我用长胶进攻,屡屡得手,因为他搓过来的球虽然极转,然长胶不怎么吃转。可即便如此,第二局我还是以9:11输掉了比赛。
第三局,老蒋对我的长胶发下旋球有些习惯了,我用长胶的进攻失误变得多了起来,很快便以2:8落后。轮到我发球了,我改用长胶反手发对方的两个底线大角,第一个球,老蒋回球直接出界。很快,我追至8:8平。然后双方战至10:10平。他发一球,得分,11:10;我用长胶发下旋球,他冒高球,我侧身抢攻,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攻球,他居然给接住了,且回到了我正手大角,我望球莫及,输掉了比赛。虽说有两局打到了10:10平,但毕竟输掉了比赛。
对于我来说是输掉了比赛,可众球友却看得十分过瘾。事后我总结,假如一开始便采取以长胶为主、正胶为辅之打法,结果可能会好一点,毕竟第一局正胶攻丢了好几个球。练习打长胶三月有余,而有此战绩,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点安慰吧。
陶老师
三位年逾古稀的球友中,陶老师最为年长,他是从乒乓强校华东理工大学退休的。其自述从前也打正胶快攻,后来因为年龄大了,才改打长胶,迄今一十有五年。去年年底,我邀请陶老师来单位打球,只见他毫不费力,就轻取我方三人,每人均以0:2输给他,且每局都是大比分落败,毫无招架之力。其球拍底板为蝴蝶KUMPURU-CS,一面贴法国的“死亡金属”单胶皮长胶,一面贴德国多尼克正胶王。但他的正胶主要用来发球。以前在比赛中,我也遇到过长胶选手,但那些人,往往都是回台内飘忽不定之半高球,等你攻球失误,谈不上什么攻击性。而陶老师的长胶战法,将球场之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往往拱或切你的两个底线大角,球又低又快又下沉,极难对付。假如你离台稍远,他又会摆近网短球。就这样,一长一短、一左一右、一慢一快,再加上单胶皮长胶所回之球的飘忽、下沉甚或停顿,令你感觉自己的眼神不好使,步伐不够快,判断不够准,有劲也使不上!
自从和陶老师过招惨败后,我一改此前对长胶之偏见,在球拍的另外一面也贴了大维388D-1长胶(0.5毫米厚海绵),并开始练习打长胶,而此一改变,在同老蒋的比赛中就派上了用场。后来,退休不久的球友路老师也改打长胶。就这样,第一次同陶老师对阵的三人中,就有两人改打长胶,只有小沈坚持他的反胶打法不变,长胶之魅力可见一斑。小陶老师28岁的球友小梁上次没遇到陶老师,前不久陶老师再来,他兴致勃勃上阵,垂头丧气下场,嘴里嘟囔着“这球打得我都开始怀疑人生了。打了这么多年球,统统白打了”。陶老师见状安慰他:“曾有省队球员输给我的。”听闻此语,小梁的心情方才好了一些。
三位老人,虽使用胶皮不同,打法各异,取胜之道有别,然也有共同之点,那便是:见多识广,心态平和,落后不急,领先不骄;站位近台,打控制球,以柔克刚,后发制人。其发球也多变,其落点也刁钻;对阵之时,鲜有失误。他们与对手比头脑之多变而非力气之大小,比手腕之灵活而非步伐之灵便,比经验之丰富而非反应之快慢。他们的打法,充分体现了以柔克刚、以静制动、以变应滞、以怪胜强的特点。落败之后,我痛加反省,上述三位老人的这些特点,不正是自己要学习的么?他们是对手,可也是最好的老师呀!败在这样的老人拍下,正是理所当然,又有什么可郁闷的呢?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想我从初中开始练习打乒乓球,迄今四十余载,输在我拍下之人不在少数,但真正让我铭记的,是那些赢了我的人,比如上述三位年逾古稀的老者。有句话道“在中国,永远都不要说你乒乓球打得有多好”,信哉斯言!
作者:郁 土
编辑:钱雨彤
责任编辑:舒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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