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第35届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的参演项目,男高音歌唱家石倚洁昨晚(11日)在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举办个人独唱会。在音乐会的上半场,他唱响了黄自、青主等作曲家的八首中国艺术歌曲;在下半场中他带来了多尼采蒂、威尔第等作曲家的西方歌剧咏叹调。
演出前,这位身形瘦削、笑容温和的男高音在上海交响音乐厅接受文汇记者采访。穿着一身灰色运动服的他,与舞台上那个擅长演绎罗西尼、贝里尼、多尼采蒂、莫扎特作品的轻型抒情男高音,似乎很不一样。“每个人在社会上都有自己的职能,唱歌对我来说是一份职业,我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空间里做到最好。”
一周前,石倚洁刚在斯图加特国家歌剧院演了多尼采蒂歌剧《唐·帕斯夸莱》,虽然只有短短一天半的排练时间,但他收获了德国观众热烈的欢呼和欢声。近年来,石倚洁堪称古典音乐界的“网红”,无论是他自述坎坷求学经历的视频,还是包括《军中女郎》等在内的彩排片段,都在国内外的网络上“疯转”。“有时朋友看到会转发给我,铺天盖地的视频纵然让我感到有压力,但也愈发激励站在舞台上的自己得竖起脑袋上的天线。”
从莫扎特和“美声三杰”,到中国现代作品与古诗词,岁月给了石倚洁热血和沉淀。
曲目单一改再改,只为多唱中国歌曲,弘扬民族文化
细心的乐迷不难发现,石倚洁昨晚音乐会的曲目,与他2015年5月同样在上海交响音乐厅演出时的内容,有很多重合之处。“三年前的这场音乐会,我上半场唱了60%的中国歌曲、40%的外国歌曲,下半场唱的是歌剧。”近十年来,石倚洁身上被打着“罗西尼男高音”的烙印,人们认为他擅长演绎“美声时期”作曲家的作品。
“这次再回上海交响音乐厅,起初我也想全部唱‘美声三杰’(罗西尼、贝里尼、多尼采蒂)的作品。当曲目已经写定交给上交甚至发布到网上以后,有人提醒我全场都唱这些西方作品显得不够接地气,应该弘扬自己的民族文化,考虑多唱一些中国歌曲。”
听取建议后,石倚洁开始选取中国歌曲。昨晚的音乐会上半场的八首中国艺术歌曲,既有赵季平《关雎》等当代作曲家的歌曲,也有黄自《思乡》、刘雪庵《红豆词》、青主《我住长江头》等解放前的作品。“这些作品都和德奥艺术歌曲有点接近。今后如果我在国外开独唱音乐会,也打算唱半场中国艺术歌曲,唱半场外国作品。”事实上,当石倚洁2010年在伦敦开一次独唱音乐会时,就尝试唱过两首中国艺术歌曲。
▲左:黄自;右:青主
“我想告诉那些对中国艺术歌曲不熟悉的外国观众,我们也有自己的舒伯特和舒曼。对于黄自和青主的艺术歌曲,我一直无法割舍。”
叶小纲老师的作品为他打开了现代音乐的一扇门
石倚洁以唱莫扎特歌曲作为演唱生涯的起步,后来有人建议他演唱罗西尼。“一直唱莫扎特,我的歌路可能比较窄,但在演唱‘美声三杰’以后摆脱了这种困境。”如果罗西尼、贝里尼、多尼采蒂的歌曲拓宽了石倚洁的歌路,那么作曲家叶小纲的作品则进一步为他打开了现代作品的一扇门,“我演唱的歌曲也就不限于浪漫时期和古典时期的了。”
在欧洲,歌手演唱歌曲时分得很细。石倚洁举例说,巴洛克歌手80%的工作是演唱巴洛克时期的歌曲,而有些美声歌手只唱莫扎特,还有人专攻瓦格纳、施特劳斯的作品,至于现代作品领域也有专门的歌手。“叶小纲老师的作品和古典、浪漫时期的音乐完全不一样,音程关系难找、节奏颇为复杂,同时也给了我更多接触中国古诗词的机会。”
2010年,石倚洁在北京国际音乐节上首演了叶小钢的《咏·别》。“这首作品特别难学,我是音乐学院声乐系毕业的,但声乐系的视唱练耳是从十几岁才开始学的,无论是音准还是节奏,都比从小开始学习的器乐系毕业的人要差很多。毕竟我们落下了童子功。”《咏·别》一方面是难学,另一方面是难背,“没有什么规律性,而且它的声音运用也极具现代音乐作品的特点,很有挑战性。”之后,石倚洁演唱过很多叶小纲的作品,还唱了盛宗亮的《红楼梦》。“近年来国内每年都有现代音乐作品冒出来,也给我了我更多的选择空间。”
5月14日,由叶小纲作曲的第五交响乐《鲁迅》将在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上演。石倚洁表示,《鲁迅》中的三重唱《铸剑》(男高音、男中音、男低音)戏剧张力极大,虽然时长只有11-12分钟,却足以让大家觉得仅仅《铸剑》就可以写一部独幕歌剧。“真的太难学了!现代音乐作品是没有参照的。我记得当我刚拿到热乎的谱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因为它太复杂了,我一个人在钢琴前摸了两三天,都没找到调。”
▲低男中音沈洋、男中音刘嵩虎和男高音石倚洁演唱《铸剑》
对艺术歌曲、西方歌剧和中国作曲家现代作品均有涉猎的石倚洁认为,从莫扎特和“美声三杰”到中国现代作品与古诗词,不同的音乐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中国的现代音乐作品,比如叶老师的《临安七部》《岭南四首》等歌词本身就是诗词,相比演唱外文歌曲,我会更注重如何深入地去理解和表达其中的韵味。”
其实,石倚洁一直以来也很倾心于德奥艺术歌曲,这些作品的歌词往往是由席勒、海涅等诗人创作的。“但我的文化底蕴,还不足以通过演唱完全表达出它们的深层内涵。”而在国外,很多歌手是在20多岁时演唱歌剧,等到40多岁后再慢慢转去唱艺术歌曲。
“年轻的时候,我们讲究的是一腔热血;等有了沉淀以后,无论是声音也好表达也好,我们追求的是内在的东西。”
即将演唱中国男高音梦寐以求的《微笑王国》
为了抽空陪伴妻子和刚上小学的双胞胎女儿,眼下石倚洁把一半的工作时间放到了国内。今年11月,他将和上海歌剧院合作雷哈尔的轻歌剧《微笑王国》。
“《微笑王国》是中国男高音梦寐以求的一部作品。同样是中国题材的普契尼歌剧《图兰朵》,其中的公主是中国人,但卡拉夫并不是中国人。而《微笑王国》描述了真正的中国王子与维也纳伯爵女儿爱情故事。所以,在众多歌剧曲库里,这很有可能是唯一一个需要中国人去演的角色。我在过去也常常唱这部作品中的经典咏叹调,所以一直期待演这部轻歌剧。”
石倚洁说,《微笑王国》在德奥以外的地方上演次数并不多。“主要是因为意大利的知名歌剧早已家喻户晓,而《蝙蝠》《风流寡妇》等著名轻歌剧也已传遍全球。但轻歌剧有100多部,在曲库中也有一些并不是那么知名的作品。像轻歌剧《微笑王国》这样的作品,还是在德奥、匈牙利地区演得略多一些。”
“我曾经看过一些外国版本的《微笑王国》,某些导演对中国文化可能有些误解,结果把中国呈现得有些像东南亚地区国家的风格。还有些西方导演执导这部作品时,经常会找韩国人来演其中的王子角色。”对此,石倚洁有信心呈现出一个原汁原味还原清朝中国图景的《微笑王国》。“明年1月底2月初时,我们会带该剧去匈牙利,展现给欧洲观众我们中国人自己制作的《微笑王国》。”
▲轻歌剧《微笑王国》作曲弗朗兹·雷哈尔
在结束独唱音乐会和《鲁迅》以后,石倚洁将全力投入《微笑王国》的排演中。“轻歌剧我只唱过《风流寡妇》,剧中角色的音很高。而当我收到《微笑王国》谱子的时候,内心其实感到很忐忑,因为剧中角色中低音区的旋律特别多,一开始我也怀疑过自己究竟适不适合。”石倚洁认为自己高音唱得比较游刃有余,但如果一直在低音区演唱,声音很有可能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属于轻型抒情男高音,而《微笑王国》男主角属于抒情男高音或大号抒情男高音。打个比方,如果我穿衣服是中号的话,这个角色就是一件大号服装,唱这个角色很容易暴露我的弱点、削弱我的优势。”石倚洁表示,他将尽力调整自己的声音,届时为观众呈现出完美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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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型男高音、轻型抒情男高音、抒情男高音、大号抒情男高音、戏剧男高音、英雄男高音
石倚洁介绍,男高音声部可以细分成五六种,如轻型男高音、轻型抒情男高音、抒情男高音、大号抒情男高音、戏剧男高音、英雄男高音。
轻型男高音声音最高,唱高音最方便。而从轻型男高音到轻型抒情男高音、抒情男高音、大号抒情男高音、戏剧男高音、英雄男高音,演唱者的音域是慢慢递减的。也就是说,对于一个音域相对高的类别的男高音来说,某个音可能只是他所演唱的高音的起点,但对声音偏重的其他男高音来说,这个音会显得非常高。
因此,轻型抒情男高音石倚洁想在演绎《微笑王国》时,“穿上”抒情男高音或大号抒情男高音的“衣服”,可没那么容易。
作者:文汇报记者姜方
编辑:文汇报记者姜方
图片:采访照由文汇报记者叶辰亮摄,演出照由上海交响乐团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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