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汇报:首先,让我们从您的学术兴趣谈起。在您的牛津大学官网个人介绍中,您将自己描述为“一位研究帝国和殖民战争的历史学家,尤其关注沙俄统治下的中亚地区”。您能否对这一点进行详细说明?您具体从事哪些领域的研究,又是如何对这些研究领域产生学术兴趣?
亚历山大·莫里森:我想我对帝国的兴趣可以追溯到我学术生涯的开端。一开始,我的研究更侧重于印度而非中亚。这一现象在英国是很普遍的,因为印度曾是英国的殖民地。英国有着很强的南亚研究传统,南亚语言的学习资源也相对容易获取。因此,我的本科和硕士学位论文都着眼于印度史。我对印度感兴趣的第二方面原因是我曾在印度的中学和大学任教一年。此外,如果追溯到更远的时候,我的祖先,即我祖母的家人在19世纪到20世纪初曾住在印度。正是这些因素激发了我的兴趣。
我在学校学习俄语的经历则涉及另外一部分家庭历史背景。我的父亲是路透社的驻苏联记者,也是一位苏联研究专家。他在牛津大学学习了俄语和法语,后任职于路透社。他在苏联工作了7年,并在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担任莫斯科分社社长。所以我实际上成长于莫斯科,曾在那里生活了5年。因离开苏联时年纪还太小,我不记得太多事情。但印象中我的父母在家里都讲俄语。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的。我的父母鼓励我学习俄语。但一开始,我对此是抗拒的。一段时间之后,我意识到俄语是一门有趣的语言。现在我觉得在中学阶段学习俄语是非常幸运的一段经历。
当我决定攻读博士学位并投身学术事业时,我最初的研究兴趣是欧洲列强的殖民主义。我当时可以继续从事印度历史的研究,但印度史这一领域实际上非常“拥挤”,诸多成就卓越的学者在此领域耕耘。那么为什么我不去研究俄国殖民主义呢?我掌握俄语,不运用这一技能是很可惜的。我认为俄国最有殖民特征的地区是中亚,那是我一直以来在阅读旅行读物时深受吸引的地方。因此,我决定进行俄国中亚殖民统治与英国在印度殖民统治的对比研究,并以此为题撰写了我的博士学位论文。
关于这一主题,最初的研究问题在一定程度上是由我在俄罗斯接触到的人所引发的。他们坚称俄罗斯从未有过殖民政策,所有地区都是自愿加入俄罗斯帝国的。这与英国殖民主义不具可比性,它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现象。那么,检验以上说法的一种方式是进行系统的比较,判断二者是否具有相似性。事实上,我发现它们有着相当多的相似之处。显然,俄国的殖民政策也有其独特之处,与英国的殖民政策存在差异,但它们之间的差异绝不会大过英法两国殖民政策的差异。所以以上也是我对这一地区感兴趣的原因之一。
亚历山大·莫里森
文汇报:还有别的原因?
亚历山大·莫里森:在上述几方面原因之外,我对殖民战争和军事史的兴趣与我在牛津大学的教职定位也有很大关系。我研究帝国已有较长时间,而近年来逐渐对军事史产生兴趣。对于后者的兴趣实际上是由前者引发,因为俄罗斯在中亚的统治方式基本上是军事统治。当时中亚地区大部分省份由沙皇俄国陆军部管辖,官员大多为俄军军官。虽然这在英国殖民政策中也很普遍,但俄国的军事统治更为体系化。如果你想要了解俄国的殖民政策,你必须要了解俄国的军队构成、制度文化、军官队伍、训练体系和相应的思想意识等等。我即将完成的最新著作名为《俄国对中亚的征服,1814—1907年:关于帝国扩张的研究》(The Russian Conquest of Central Asia, 1814 – 1907, A Study in Imperial Expansion)。这部著作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一部军事史。我需要去研究燧发枪、枪支口径、不同火器的使用年份等细节问题。
最后,也许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在牛津大学的教职定位是研究战争和军事史。您可能了解过,在学术体系中,很少有学者获聘的教职定位是中亚历史。美国的大学数量更多、规模更大,所以还能见到有学者以中亚历史教学和研究为职。但是在英国,本科课程很少涉及这一领域。因此我在牛津大学的教职被定位为现代战争史。我在牛津大学为研究生开设军事史课程,同时指导这一领域的博士生。当然,牛津大学的同事们也乐见于我在中亚历史方面的专长和兴趣,因此我能继续在这一领域耕耘。
作者:施越
编辑:刘迪
责任编辑:任思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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