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汝舟手稿集》的整理者张道锋君,与汝舟先生同为滁州籍人氏,负笈西南求学前,还不知道有汝舟先生其人;师事张闻玉教授后,才知道有这样一位颇具传奇色彩的乡贤。了解了这位大学者的坎坷人生之后,道锋君深受感动,并立志要收集资料,研究这位乡前辈。经道锋君的多番努力,才有了这份反映汝舟先生学术风貌的原始材料集。这部《手稿集》必将有助于推进包括章黄之学在内的传统学术的研究,而其包含的此前未刊行的日记、书信与佛教三辑,对研究汝舟先生的生平与学术有着重要价值。举其二端。
老先生1971年遣回原籍务农,具体情况研究者多语焉不详,甚至以讹传讹。一位与汝舟先生共事十八年的同事曾回忆说:“1971年1月因张师母病逝,张先生只身一人无人照顾,乃由先生的大女儿把先生接回老家安徽。”日记里有关记载却并非如此:1971年8月30日“坐校车人、货离开花溪,晚间住河滨公园贵大招待所”。8月30日“八时贵大军代表派许家仪同(志)护送我到南京,说运动太紧,不能护送到家”。9月2日“许同志体谅我的身体,同意在金华(引者按:汝舟先生长子张叶芦居此)住七天,我们全家感激,七天之中,款待许同志是很好的”。9月10日“安抵故乡”,并给贵大军代表组发去电文。9月11日“到家后,全村人和1953年一样,挤得一屋,还有站门外的。他们高兴,我更高兴”。
老先生于1964年撰成的不世之作《西周考年》,考定纠缠千载的克商之年为公元前1106年,然其发表却一波三折。他自认读懂了无人能懂的“天书”《史记·历书·历术甲子篇》,却一直没有得到认同。我们从日记、书信可以看到他为发表此文煞费苦心,甚至上书若干领导。上海《中华文史论丛》编辑部向他老同学王气中教授征稿,“气中以拙著《西周考年》荐”,后来也没有下文。老先生又将20多本自印稿寄赠包括中国科学院历史所、北京大学历史系,教育部编写大中学教本小组等机构,好像也没有什么反响。
直到老先生去世后的第五年,此文才由贵州大学“张汝舟遗著整理小组”收入《二毋室古代天文历法论丛》一书,正式出版,总算是与学术界见面了。2017年6月12日《光明日报》“光明学人”专栏以一个整版刊出张闻玉、马明芳的《从观象授时到四分历法:张汝舟与古代天文历法学说》。文章见报后,闻玉先生对我说:“汝舟先生1957年至1987年,三十年才创建出完备的天文学说体系。1987年浙江古籍出版社出版汝舟先生《二毋室古代天文历法论丛》是其明证。又经三十年检验,2017年6月始见光明,一代学人得到学术界认同。”初听这话,我感受还不深,今天览《手稿集》才深有体会。另外,对老先生我还有两个鲜明的印象:一是坚韧不拔;二是学术自信。
在我看来,汝舟先生是学术界的提灯者。如今先生之学术后继有人,弟子中学而有成,于先师古星历观点多所昌明开拓,发扬光大者,不乏其人。其中最力者是张闻玉、蒋南华、饶尚宽三人。张门第三代张道锋也成长起来,可称为老先生的隔代知音。司马相如曾有言:“盖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这话用在汝舟先生身上很合适。现特转赠同好,愿老先生钻研探究的吾国古天文历法这门“绝学”薪火相传,溢彩流光。
最后,抄录《二毋室家训》中的两句诗,以结束本文:“但仰华岳高峙,我家定见光明。切望尔曹争气,不堕清白家声。”
作者:汤序波
编辑:刘迪
责任编辑:李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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