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位于湖南省沙市镇的秧田村
村道两旁稻禾葱茏、绿意一片
沿着村口的水泥马路往村部走
一堵两层楼高的博士墙赫然映入眼帘
自1977年恢复高考以来
这个全村只有5000多人的村庄
走出了800多位大学生
其中包括26名博士、176名硕士
对于一个地处中国内陆的小村庄来说
不得不说是一桩了不起的奇迹
当秧田村成为远近闻名的“博士村”
这也成了当地村民们最引以为豪的事情
儒风代代传,博士辈辈出
这个因“读书”而走红全国的小村庄
究竟有着怎样的“教育秘诀”
随着一波一波的媒体记者们络绎前来
人们迫切地想要探寻其中的答案
对读书改变命运的信仰
秧田村共有5000多人、1288户人家,却在30年孕育出21名博士、100多名硕士、800多名学士。平均两个家庭考上一名大学生,平均12个家庭出一名硕士。
但说到“成功的秘诀”,秧田村村民们供养孩子读书的目的却十分朴素:
不用再出去打工卖苦力;
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
20世纪90年代初,秧田村村民屈伟员和妻子是村中最早外出打工的人,中国这场涉及几亿人的城市化进程,带给这个家庭的震撼和影响是难以言喻的。
父母的离开让屈伟员的两个女儿屈婷和儿子屈强强成了留守儿童,只有在寒暑假期间屈婷才有机会到城里与父母团聚。
“我们是最早感受城乡差距的一代。”屈婷说。
起初,城里的生活带给了她别样的体验和快乐,比如屈婷成为了当时同学中唯一吃过冰淇淋的孩子;当其他农村孩子还在用洗衣粉洗衣、洗头、洗澡时,她已经可以拿到一小袋洗发露。
从城里回村时,她带了一卷白色卫生纸,结果一些同学各卷了一点回去珍藏——那时,村里的同龄人还在用旧作业本的纸张做手纸,没有人认识卫生纸。
但更多的时候,“打工子弟”这四个字,成了屈婷身上撕不去的屈辱标签。
她记得自己想参加一个绘画班,一学期费用20元,被父亲拒绝,因为当时的20元相当于这个家庭月收入的六分之一。
后来屈婷承认,那段经历在她身体里埋下了一颗种子,“不甘心一辈子在农村这么待下去”。
带着这份信念,屈婷成为了秧田村的第一位女博士。
2003年,屈婷考入南开大学,一直读到了博士,毕业后,成为一名大学教师。她的弟弟屈强强则考入东北大学,成为公务员。
回忆过去,屈婷很感激秧田村“砸锅卖铁也要让孩子读书”的风俗。“如果换个地方,或者父母没有这种观念,我的人生也许是另一番模样。”屈婷说。
她想让家乡的人明白,尽管农村孩子会受到原生环境的限制,尽管不是每个孩子天生会读书,尽管读了书也不一定能挣大钱,但每个人应该去尽量争取受教育的机会。
“读书仍是农村孩子改变自己命运最基本、最一般的途径,努力读书、读好书就是大多数人应该做到、争取之后也能做到的事。”
而如屈婷这般,走出农村的博士们已经开始倾尽心力,培养自己的下一代。买学区房、上辅导班,随着女儿的长大,屈婷为孩子报了音乐班,她坚信,舍不得20元而不能报画画班的事情,不会在女儿身上重演。
“到那时候博士墙上会有我的名字”
寻访这座村庄,每一家都有着勤耕重读的好故事。
在秧田村罗洪涛、罗洪浪两兄弟的童年记忆里,村民们白天农作,夜晚织布,直到午夜,整个村庄仍然不眠,家家户户传来的,都是“咚咚咚”的织布声。
放学写完作业,兄弟俩还要给做篾匠手艺活儿的父亲罗建植打打下手。
由于学校里硬件设施也很差,冬天教室的土墙四面漏风,学生的手脚常生冻疮。村里电压不稳,电流时断时续。寒冷的冬夜,半夜醒来发现有电,兄弟俩就爬出被窝写完作业。
夏日则更加难熬,为了节约鞋子的布料,孩子们会赤脚走路,脚底就被晒热的石板烫起水泡。但回忆起那段岁月,罗洪涛称之为“成长的宝贵财富”。
在那个还没有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的年代,罗建植却始终对教育有着坚定的信念。每当农忙结束后,罗建植会把种田、织布、做篾匠换来的钞票放在一个布袋里,等到开学,让孩子一人取走一沓。窘迫时还需举债。
就这样,一路拉拉扯扯地把两个儿子送进了大学。
同样是这样成长起来的,还有现在就读于同济大学管理学的博士生肖利民,他的母亲彭世雪老人如今83岁了,是秧田村地地道道的农民。
彭世雪没有读过书,但她相信只有读书,孩子才有出路,就算是讨米,也不能让儿子辍学。
为了给儿子筹学费,彭世雪去15公里外的东乡打柴,为此常常是早晨5点出发,晚上天黑才回家。而肖利民在回家读完书以后,也要帮着家里上山打柴、扎扫把、干农活……
在农村,能够拥有愿意搭上全部身家供子女读书的父母,是孩子的一种幸运。毕竟当年的许多家庭甚至都掏不出一学期3元的学费。作为他那一届学生里唯一靠读书走出来的人,罗洪浪清楚地记得他的同班同学黄立平。
这位学习成绩仅次于他的男生,因为妈妈过早离世,家中还有两个弟弟需要照顾,黄立平不得不辍学。两人的命运也从此走向了天平的两端。
如今在家务农的黄力平把希望寄托在女儿黄心瑶身上。
黄心瑶在村里读小学五年级,拿到的奖状贴满了家里一面墙。黄心瑶的妈妈武艳姿在当地织布厂上班,四姐妹里,小妹考上大学后留在深圳,是“混得最好”的一个,也成为了武艳姿督促女儿读书的样本。
坐着妈妈的摩托车去上学时,她每次都会经过村口的博士墙。作为一名小学生,黄心瑶觉得这面墙不怎么好看。
可墙上的那些名字,标志的不仅是个人的学业,还是一个家庭的体面。
墙上展示村子迄今为止走出的26名博士的相关信息,他们就读过的哈佛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南开大学等校名赫然在目。
在博士们的头像上面,是用博士帽装饰的大字——“知识改变命运,文化孕育美德”,“勤耕重教,耕读传承”。
虽然“博士墙”的设计显得质朴甚至有点土气,但一张张大学生、硕士和博士生们的照片,正以无声的动力、无言的激励,激发着秧田村的孩子们孝父母、勤读书、厚邻里,从优良家风中汲取养分和精华,培养道德意识、造就人格美德。
2005年,村民们在博士墙前面添加了一尊近2米高的孔子像,村民们朴实地认为,孔子是古代的一个文人,立在那儿“有文化氛围”,“希望孩子们能像博士们一样,读好书,出大才。”
清晨7时不到,三三两两的孩子从村子另一头走来,不紧不慢,路过博士墙,去两百米开外的秧田村完全小学早读。虽然他们还小,但每天从博士墙路过,积年累月,涵育熏陶。
而就在一个和往常一样的放学午后,经过孔子像前的黄心瑶悄悄跟妈妈承诺,一定发愤图强,“到那时候博士墙上会有我的名字。”
崇文重教:126年前的“文光书院”
就这样在求学路上,秧田村的莘莘学子们始终以“读书改变命运”为人生信条,用一个个鲜活的例子书写着“鲤鱼跃龙门”的故事。
早在2000年,秧田村的老支书王丰和就在村民大会上总结过,“哪一家出了大学生,哪一家的生活条件就得到了改变。”
在秧田村工作了26年的村支书罗泽及,他亲眼看到在这个普通的村庄,一批批农村孩子是如何通过读书改变了命运。
为了鼓励每家每户的孩子们读书,每年高考成绩揭晓,村干部都会带着400元奖励金,去每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学生家里道贺。去年,村里将奖励金提高到1000元,范围也扩大了。产生博士的家庭,门前还会被贴上一个“书香家庭”的牌子。
考上博士的家庭会被加送一块“博士匾”。屈婷的家里就有这样一块匾,屈伟员将匾挂在客厅,进门即能看见,几个大字印在一张红色的纸上,裱在一个1米宽的金色外边玻璃框里:“恭维屈婷同学荣获博士学位。”
而长久以来驱动秧田村的孩子们在学术上不懈攀登的动力,却不仅仅是这些。
当时间倒退回126年前,清朝举人彭子铨变卖家中100多亩农田,带领当地开明乡绅、各姓祠堂、名人踊跃捐资,筹款兴建学堂命名为文光书院,从此传为一段佳话。
书院的学风也一直传承了下来,每天早晨从秧田村的小学经过,都能听到这里传来琅琅的读书声。陈永流是秧田村当地的英语教师,他的学生中有4个全日制博士,他的儿子也是博士毕业。
文史专家、湖南省文史研究馆馆员陈先枢研究发现,秧田村所在的浏阳素有崇文重教的传统,宋代理学家杨时奠定了浏阳文脉之基,中国现今保存最好的文庙之一的浏阳文庙也是浏阳崇文重教的见证。
秧田村给孩子提供的不仅仅是一个文化环境,还用一次次的仪式给孩子们的心灵留下烙印:
600多年老龙井,修葺一新,传言临考前,喝一口井里的水,一定金榜有名;
300多年老槽门,展示秧田各种传说、故事、家风家训;
400多年老桥亭历经风霜,浩气天壤;
每月一讲道德讲堂,与1000余平方米文化广场是新修的;
建于民国时期的秋天龙舟码头,每年端午上演盛大龙舟赛……
如今,乡贤们组织成立村教育基金会,对考取大学、获得硕士、博士学位的村民家庭进行奖励并张榜表扬。乡贤李昌开成立教育教学奖励基金,为学校师生伙食费买单;黄蔚德捐出100万元成立敬老爱亲个人奖励基金……
可以说,崇文重教的传统深植于秧田村的文化土壤,尊重知识的态度则一代代传承下来,熏陶着这方土地上勤耕重读的人们。
“别的地方的人攀比财富,秧田的人攀比读书。
哪家挣钱多,不让人眼红。
谁家孩子成绩好、肯用功读书,才叫人羡慕。”
秧田村的小学校长这样说道
儒风代代传,博士辈辈出,
秧田村榜样的力量正激励着一代又一代新人成长
这种重知识、重教育的浓厚村风
是农村娃们的福气,更是这些孩子们的骄傲
编辑:朱颖婕
责任编辑:樊丽萍
来源:综合自精英说、湖南日报、中青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