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源远
全球化是现在的热门话题。但全球化的内涵是什么?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同理心。
100年前的全球化和今天的全球化
先从两个小故事开始讲起。
1904年,16岁的顾维钧得到政府奖学金去美国纽约留学。按照今天的眼光来看,顾维钧在当年绝对属于“富二代”。他到美国干什么呢?参加了哥伦比亚大学的兄弟会,参加游艇社、滑艇社,这在美国是非常本土化的活动。他还参加演讲社、辩论社。110年后的今天,看一下我们现在身边的留学生朋友,包括我自己之前留学时,我首先就很惭愧,完全没有像他这样全球化。
还记得2006年至2008年,我在美国读第一个硕士学位时每次课堂发言都非常紧张。美国课堂的讨论非常热烈,所以我也必须努力讲一点东西。但我常纠结于自己讲得好不好。记得当时至少一周有三四次,晚上上完课之后会拉着一个美国同学,请他给我反馈。但凡出去,我们总要喝很多酒,所以在酒桌上我提高了英语,当然也提高了以后课堂发言的水平。这就是我个人的经历。
可相比起100年以前的顾维钧,他是怎样融入美国的大学课堂的?他又怎样融入美国社会的呢?他真是很值得我们今天的所有人去学习——须知,这而是100多年前的全球化。
第二个故事是关于美国前总统吉米·卡特。在加入世界银行前,我曾经为卡特总统工作了大约6年,做他在中国项目的助理。
他是中美建交总统,也是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他做过一些在外交上非常“高大上”的事情。但有些事情大家可能并不一定知道。2009年,他去四川邛崃县盖房子,卡特每年会拿出一个星期的时间参加美国的一个NGO组织“人人家园”,去世界各地盖房子。2009年是在四川,因为那是大地震后的第二年。
当时和他一起去的一个香港明星说,我们盖房子都是去拍个照,“意思意思”就好了,但是卡特真的是去盖房子。
这其实也是一个全球化的故事,当你不考虑自己的身份或者别的什么而真正去做一些实事时,去一个地方就是真正地去了解当地的文化、当地的生活和社会。这就是全球化思维。
全球化里的变与不变
全球化也有变量和常量——什么东西是一直在变化的?什么东西又是这么多年来不曾变化的?
变量就是我们所能看见的全球化,现在我们身上穿的衣服、戴的手表、穿的鞋子、开的车、坐的飞机,这些东西是我们能看见的全球化,是不停地在变的。
这些变量对我们的生活有什么影响?对人类社会、对人类沟通的方式有什么影响?科技对人有什么影响?对于这些问题,每个人会有每个人不同的答案。试想,如果当年顾维钧有手机,1904年,可以不停地刷他的朋友圈、刷他的Facebook、刷他的微博,他会不会做不同的选择,他还会不会不去参加游艇社、滑艇社,还会去参加辩论社吗?因为他完全可以通过科技、通过现代的这些手段去跟在国内的家人联系。
确实,世界一直在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扁平,可有些东西是不变的。
在全球化里,什么是不变的?任何成功的全球化的人和企业亘古不变的是同理心。简单地说,就是你如何去想别人之所想。这在全球化时代真是非常重要。
之前讲的两个例子,第一个是顾维钧,第二个是卡特,他们具有非常强的同理心。所以,他可以去到一个新的社会、新的环境,想他人之所想,且让自己融入。顾维钧在年轻时一直用英文名,后来他回到中国,就一直用中文名。他到底是一个中国人还是美国人,这很难讲,不过他一定是一个全球化的人。
同理心为何是全球化的常量
为什么同理心是全球化的常量和不变的东西?
以企业为例,大家熟悉的一些品牌,比如可口可乐、麦当劳、肯德基等,它们到了中国,要不断地改变才能够让它被中国社会所接受。
我以前读商学院时,听很多可口可乐以前的高管同学说,可口可乐是一个全球公司。一说到全球化,如果你想让不同文化的人穿不同的衣服——这非常简单;想让别人看不同的电影,去接触不同的文化产品,这也不太难。因为人类社会发展中有很多事情是共通的。但你想改变别人的胃口,吃什么、喝什么,这是最难的一件事情。像现在的很多人,就是“美国心、中国胃”,不管到什么地方,你对中餐的情怀是很难放弃的,所以,吃东西是最难改的。但是,可口可乐或麦当劳公司,它之所以全球化能做得好,是因为企业本身就有同理心,完全基于本土化的同理心。
现在,我们可以再看一些做得不太成功的国际化企业。比如,中国的很多企业也在“走出去”,这些企业拿着在中国已经屡试不爽的一些商业模式、屡试不爽的一些跟社会打交道的方式去另外一个市场,很多时候就会“碰钉子”。这就是作为企业和企业管理人员,在同理心方面需要加强的地方。
全球化的变量正在侵蚀全球化常量
可现在,看得见的全球化却正在侵蚀着看不见的“同理心”这样一种全球化心态。
为什么呢?我们现在处于信息爆炸的时代,对信息的控制和选择比以往要强很多。对很多人来说,不喜欢的东西可以不看,信息成了一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比如,你要跟一个男生或者女生出去约会,对方是不是真的在乎你,这只需要看看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对方有没有在刷手机,这是现代人总结出来的一个真理。如果我不在乎你的话,我有一条出路——去看我的手机,我一样可以得到社交情景。但是当年顾维钧可没有手机,所以他没有办法,环境逼着他必须全球化,必须去锻炼同理心。
现在,我们有发达的现代科技,有很多选择,即便是在非本土文化环境中,我们也可以选择不融入当地的文化。所以从个人角度来看,科技使我们变得更加不全球化了。
现在我给自己设定了一个任务:在网络时代,每一天都要锻炼自己的同理心。比如,如果现在突然开始下暴雨,我的同情心会使我对外面的人说:你们快点进来,否则淋湿了容易感冒。但在同理心的驱使下,我可能也会跟你一起出去淋一下雨。因为你没有伞,你也进不来,那我出去跟你一起淋雨。当然这是一个极端的例子。
但是,同理心会让对方很快感觉到你对他的尊重和理解,马上可以在一个层面上对话。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有这样的修为,就会有真正的互相了解,我们才可以真正地做到像100年前顾维钧那样真正的全球化,变成一个全球公民,而不只是把自己定义为一个狭隘的中国人或者美国人、欧洲人、日本人。
(作者为世界银行网络传播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