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本讲《水浒》的书,小说中的林冲、宋江、鲁智深,跃然纸上;这又是一本不仅仅讲《水浒》的书,现实中的权力、人性、道德,都得到深入分析。
全书以约七十篇文章串联起《水浒》里的故事与叙述。鲍鹏山既基于自己的阅读观感,对《水浒》英雄的性格、气质、命运做了理性与情感上的诠解;也结合中国传统社会结构的特殊性,对《水浒》折射出的中国人深层精神层面进行了深刻的解读。全书趣味性与论理性兼具,感性与理性共举。
《江湖不远:《水浒》中的那些人》(增订本)
鲍鹏山 著
商务印书馆出版
>>内文选读:
高俅如何能茁壮疯长?
高俅原是一个浮浪破落户子弟,姓高,排行第二,自小不成家业,只好刺枪使棒,最是踢得两脚好气毬,于是,京师人也就不叫他高二,只叫他高毬,发迹后,他把毛旁的“毬”改为人旁的“俅”。这个人旁的“俅”,在汉语里几乎没有什么意思,不能单独用,大概高俅以此表示,他从此摆脱了毛乎乎的东西,算是一个人了吧。
那么,在发迹之前,高俅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水浒》是这样写的:吹弹歌舞,刺枪使棒,相扑顽耍,样样在行,而且还胡乱写诗书词赋,却偏偏有一样不会,那就是:“仁义礼智,信行忠良。”
他的职业,就是在东京城里城外帮闲。
如果就这样了,他高俅此生的最高境界就是做一个豪门清客,最低境界是地主的狗腿子或财主的奴才,不会有太大的出息。
但是,正如大家都知道的,他后来还真是玩大了,大了去了。
这是一个曲折而有意味的过程。
高俅最初也只是帮一个生铁王员外的儿子使钱。王员外看着自己的儿子被高俅这个破落户泼皮带着到处吃喝嫖赌,一纸状子告到开封府,开封府把高俅断了二十脊杖,押送出东京,注销东京户籍。
《水浒》写到这里,还有一句:“东京城里人民不许容他在家宿食。”可见东京人对这个小流氓无赖的厌恶。
高俅在东京无处落脚,便去了淮西,投靠一个开赌坊的闲汉柳大郎柳世权。
作者轻轻点出两个字——“世权”,不动声色。
我们也轻忽过去了。
但是,当我们读完下面的章节,再回过头来,想起作者轻轻放在这里的这两个字,心中不免一惊。
世权,世权,一个权宜的世界,一个苟且的世界,一群权宜苟且的人物!
正是这样的生态环境,才让高俅这样的人茁壮疯长!
三年以后,宋哲宗心血来潮,大赦天下。高俅要回东京来了!
柳世权给了他一些盘缠,还给他写了一封推荐信,让他投奔自己的亲戚:开生药铺的董将仕。
董将仕见了柳世权的来书,心中寻思:这样的人留不得。
但又撇不过柳大郎的面皮,于是便假装欢天喜地留他在家歇宿,每日酒食管待,住了十余天,想出一个两全之策:拿出一套衣服,又写了一封信,打发高俅到小苏学士处去。话还说得好听:“小人家下萤火之光,照人不亮,恐后误了足下。我转荐足下与小苏学士处,久后也得个出身。”
作者:鲍鹏山
编辑:蒋楚婷
责任编辑:朱自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