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祖父丰子恺——长乐邨的往事》

丰南颖 丰意青 著

商务印书馆出版

《回忆祖父丰子恺——长乐邨的往事》由丰子恺的长孙女丰南颖、丰意青合著，记录了一代文化大师丰子恺鲜为人知的晚年生活片断，有喜有忧，有笑有泪，向世人展示了丰子恺对亲人、对朋友、对艺术、对家国的爱与诚，以及一颗终生未变的赤子之心。

丰南颖、丰意青是丰子恺长子丰华瞻的长女及次女，特别是丰南颖自幼与祖父丰子恺共同生活，在祖父的疼爱与呵护下长大，是丰子恺晚年生活的陪伴者与见证人。她们姐妹两人受到祖父人格与艺术方面的熏陶，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后出国深造，分别获得硕士和博士学位，事业卓有成就。近年来，两姐妹合作发掘和整理祖父丰子恺生前未曾公之于众的史料，致力于撰写回忆祖父丰子恺的文章。

▲丰子恺与丰南颖的合影

>>内文选读：

健康长寿的愿望

公公在《丰子恺童话》一书的序言《吃糕的话》中写道:“小时候要吃糕，母亲不买别的糕，专买茯苓糕给我吃。很甜，很香，很好吃。后来我年稍长，方才知道母亲专买茯苓糕给我吃的用意，原来这种糕里放着茯苓。茯苓是一种药，吃了可以使人身体健康而长寿的。”我们的曾祖母舐犊情深，竭尽所能希望爱子健康长寿。公公在他的母亲影响下，当然养成了注重保健的习惯。我们跟他在一起时，常听他谈起饮食方面的养生之道。他也鼓励我们采用健康的生活方式和饮食习惯。

公公说，每个人的身体就好比是一台机器，需要维护，不要乱用，不能损坏它，这样它就不需经常修理，可以用得久一些。他说有节制的饮食就是一个常年保护身体的好方法。公公的口头禅中有“早饭吃得饱，中饭吃得好，夜饭吃得少”和“夜饭少吃口，活到九十九”这两句话。他以身作则，晚饭吃得很少，吃到七分饱便停下来。“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也是公公常挂在嘴边的话。他告诉我们，不要吃饱了坐着不动，要多活动，除了去外面玩耍以外，还可以在家里帮助阿姨和婆婆扫地、擦桌子、掸灰、擦窗子等，做家务也是活动。天气不好时，公公不出去散步，会在几个房间里来回走动以锻炼腿劲。他还经常做保健按摩来健身，常做的一个动作是按摩手掌穴位和脚底穴位。

公公常说:“三餐不合理，健康远离你。”多年来他基本吃素，饮食有节。在他的影响下，我们大都吃得较清淡。婆婆年纪大了发福不少，公公经常戏谑婆婆，叫她应该少吃肉以减肥，尤其是少吃大肥肉。公公还对我们说:“冬吃萝卜夏吃姜。”冬天我们家饭桌上常有的菜是拌萝卜丝、清炒萝卜丝或红烧萝卜块，公公边吃边说:“萝卜出地，郎中无生意。”萝卜的维生素C含量很高，可帮助我们增强对疾病的抵抗力，公公鼓励我们多吃。冬天吃萝卜是丰家传统，我们的曾祖父爱吃萝卜，公公也从小喜欢吃萝卜。他小时候，家里“大年夜就烧好一大缸萝卜丝油豆腐，油很重，滋味很好。每餐盛出一碗来，放在锅子里一热，便是最好的饭菜”。(见丰子恺《过年》)

▲丰子恺所画插图

公公说，夏天吃姜有不少好处，食用生姜帮助排汗降温，具有防暑作用，还开胃，有利于消化和吸收。姜还有去疲劳的作用，公公有时累了会喝姜茶。他还告诉我们，生姜有解毒的功能，尤其吃螃蟹时必须要吃姜。螃蟹性寒与热性的姜配在一起吃正好解毒。我们不喜欢生姜的辛辣味道，听了将信将疑。后来有人吃螃蟹时不蘸着姜醋一起吃，腮帮子上出现了黑块。公公便抓住这个机会对我们说:“你们看，这就是没有同时吃生姜解毒的缘故。”从此我们吃螃蟹时再也不敢不吃生姜了。

公公还常常提醒我们：“病从口入。”每次吃杨梅、李子和葡萄等水果前,他都要求我们先用清水洗干净，再用高锰酸钾水浸洗后才能吃，还关照我们不要贪食。新上市的李子，又大又甜，我们都很喜欢吃。公公提醒我们“李子树下埋死人"，他说这是一句老话。李子又称“李铁头”，不易消化，不宜多吃。公公不让我们贪吃，也不让我们剩饭浪费，他的一句口头禅是“吃得光，不生疮”，他以此俗语来提醒我们计划用餐，不要将饭菜剩下倒掉。

▲丰子恺的亲笔提词

公公尽管没有辜负我们的曾祖母的希望，日常生活中很注意健康，还每天吃蜂乳保养身体，但他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抽烟。嗜烟在他那个时代的文人中是很普遍的现象，这可是我们的曾祖母无法预料到的，无论多少茯苓糕也无法抵消常年抽烟对健康的危害。公公很早便染上了烟瘾，1920年他在《画家之生命》一文中写道:“非画家必饮酒、吸烟，不饮不吸尤佳。惟既成习惯者，易则戒之，难则宁不戒也。二者虽曰有毒，妨害脑筋，然其已成癖者，苟力遏之，则精神必受不快之感，竟有不能作事者，不若顺之可也。故烟酒虽曰害，或曰能助思想，不无原因。中国古称香烟曰钓诗钩，亦以此也。”公公只知道抽烟有毒,“妨害脑筋”，但尚未充分认识到其致命之处，于是抽烟便成了公公休闲、解闷的习惯。

▲丰子恺与丰南颖的合影

公公得了肺病后，医生劝他少抽烟。于是公公竭力减少烟量，并试图戒过好几次。有一次公公的香烟抽完了，他突然告诉婆婆:“这次不要叫南颖去替我买香烟了，我想戒烟。”我们听了都很高兴。刚开始一两天他虽有些难过，但还可以对付。几天下来，感觉还可以，胃口也还好，他颇为得意。但到了一个星期光景，他再也忍不住强烈的烟瘾了，就对南颖说:“你再去替我买些香烟，这次少买一些。”就这样，公公反复戒烟多次，最长久的戒烟时间达两个星期左右，但最后他还是不能自制，前功尽弃，始终没能戒掉抽烟的习惯，实在令人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