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异性的形象》一书始于格奥尔格·西美尔的一篇短文《闲话局外人》。“局外人”这一因阿尔贝·加缪而广泛传播的概念,在鲍德里亚和纪尧姆的讨论中变幻为“他异性”,即不属于共同体那一部分的社会功能。他异性可以存在于青少年的特立独行中,可以存在于心理医师与患者的匿名对话中,也可以存在于本国人和异乡人之间的交流中。对于这个问题的思考,将引领我们思考我们自身的身份、我们与他人的关系、我们与社会的关系、他人与社会的关系,等等。
《他异性的形象》
[法]让·鲍德里亚 [法]马克·纪尧姆 著
鲍锡静 苏振源 译
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内文选读:
匿名与失范之间的关系
当然,一些新编码(code)会出现,但人们进入一个匿名程序后,那些建立在身份、识别、族名(nomen),即部族(nomos)的所有编码基础却消失了。为了看见新鲜事物,就应当抵制一种诱惑:把幽灵般的沟通看作一种部分的、不完整的沟通。幽灵般沟通的他者、绝对的对立面会是什么呢?我们可能觉得是两个很亲密的人之间的面对面、身体对身体,人们称之为一种真正的、绝对的沟通。实际上,这并非幽灵般的他者,因为如果二者之间一切都被分享、一切都是共有的,那就再也没有沟通了,沟通在一种太深的亲密中消失了。这里有一个经典的疑难:沟通所追求的东西也正是使沟通消失的东西。换句话说,一切沟通都建立在与自身相对的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区分之上。正因为如此,沟通从一切形式的距离设置、独特之处以及所有不理解与误解的风险中得到滋养。科技进步将沟通从现实中去除,使之幽灵化,这让沟通更复杂、更丰富,又随处蔓延,这点不足为奇。幽灵般的沟通可能实现理想化的沟通:增加距离设置。这让我们对一个令人担心的问题更加明白了:。幽灵般沟通的他者、绝对的对立面会是什么呢?我们可能觉得是两个很亲密的人之间的面对面、身体对身体,人们称之为一种真正的、绝对的沟通。实际上,这并非幽灵般的他者,因为如果二者之间一切都被分享、一切都是共有的,那就再也没有沟通了,沟通在一种太深的亲密中消失了。这里有一个经典的疑难:沟通所追求的东西也正是使沟通消失的东西。换句话说,一切沟通都建立在与自身相对的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区分之上。正因为如此,沟通从一切形式的距离设置、独特之处以及所有不理解与误解的风险中得到滋养。科技进步将沟通从现实中去除,使之幽灵化,这让沟通更复杂、更丰富,又随处蔓延,这点不足为奇。幽灵般的沟通可能实现理想化的沟通:增加距离设置。这让我们对一个令人担心的问题更加明白了。从传统沟通出发以观察匿名是如何被引入的。这是完全一具身体的共同出场来鉴别的沟通。显然,通过信件或电话的沟通中,身体是缺席的,但在一个拒绝混乱的社会里,即使是这种情况也严格遵守鉴别仪式,这仪式甚至已经被仿制到面对面沟通上。写信要有一个寄信人和一个身份明确(鉴别过的)的收信人。会有一些规则,一些甚至不太流畅的礼貌惯用语。这种传统的书写沟通因此完全服从于强势文化表象的受限结局。用电话沟通同样如此。电话被自身的许多科技潜力大大枯燥化、曲解化。它的生存起源于逆退式的想象,即一切应该在可能的范围内发生,如同人们当时就是面对面的。有人会说电话已经夭折了。这种装置只有在以好的方式使用时,才是可想象的,比如说有用人可以去答话,去作为中间人,将年轻女孩甚至已婚妇女和这个能够允许未驯化的社会性入侵的工具隔开。电话就此失势,接着按照社会的强势之物将自己仪式化。寄信人身份的匿名尤其是被严格禁止的。一开始有可能的三人间的同步沟通没有被保留下来。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有潜力的技术就这样被弃置了。
相比之下,书籍或者报纸早已引入了匿名,或者说单边的匿名,因为这里的收信人不再能被鉴别。这种辐射沟通的形式下,匿名的、未知的、沉默的读者是大众的代表,是所谓公众观点的代表,确切来说,这种不被公开的观点,在社会沟通领域占据了一个重要且全新的地位。我们可以想想法国16至17世纪的书,尤其是所有批评家(也可以加上新教徒,他们在其他地方以其他名字发表作品)的书,我们会注意到这种形式的出版,建立在大众匿名,甚至双边匿名的基础上。
随着广播、电视、电影的诞生,这种辐射沟通的形式将变得越来越普遍。这种情况下,发射器(信息发送者)似乎被很好地鉴别了。然而在现实生活中,这些在播音室或相机前的人,我们只认得他们的声音或脸。他们也处于一个幽灵般的位置。这些辐射的媒体已然加快了文化的改变,加快了极其片面的沟通的接受。
二十年来,未被曲解化、枯燥化的科技潜力催生了新的实践,或者说旧实践的新状态。这意味着作为匿名信、涂鸦还有大字报特点的鉴别丢失了,这一丢失突然终止了一个或因特殊而边缘的、或道德上被谴责的处境的构筑。甚至有时候产生了反面效果。给出名字是被禁止的。我尤其想到其中一个实践,那是民用频段(Citizen Band)的应用。起初,规则规定介入的人不提供姓名和地址。另一种更为古老的应用也是如此,即电话“网”,它源于一个科技缺陷,但接着在某些实验性的场景下,它在电信的一般管理方针下,在制度上被组织起来。
因此,“民用频段”、电话“网”都曾是沟通中全新之物的不连贯的、不重要的征候,而这种沟通是在法国计算机领域中突然发展起来的。人们处在这样一种情况中:陌生人轻声对陌生人说着话、互吐心事、创造着角色与故事,在这里匿名是规则。事实上,那不能算绝对的匿名,倒不如说是异语同义词或笔名。这是一种约定,有时用很有意义的笔名代替绝对的匿名,正是这种全新的约定得以中止日常礼貌的老规则。从这个角度看来,可以说匿名正在面向某种失范的形式,因为某种亏蔽致使礼貌的日常规则正在消失。可能更普遍看来,这种匿名正开始一种中断,这一中断将让主体不仅与自我感受,而且与社会环境甚至与整个现实分隔开来。这一中断会去支持想象的自由,并最终承认一切幻象。也许这不是对他者、他处,更是针对自身;也因此与社会装置相比,匿名更是一种解放想象之物,从而与自身拉开一段距离的方式。
作者:[法]让·鲍德里亚 [法]马克·纪尧姆
编辑:蒋楚婷
责任编辑:朱自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