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迤逦而去，尚留余音袅袅。近日，舞剧《白蛇》在上海大剧院世界首演，成为文艺圈的焦点话题。其中既有对舞台之美、舞技之高、舞美之精的赞叹，亦有对戏剧结构、意象表达、角色刻画的讨论。

《白蛇》之所以“热”，因其反映出当下文艺创作的一种走向和思潮。近期上演的舞剧《只此青绿》《红楼梦》《曹雪芹》、舞蹈剧场《训诫三则·聂隐娘》《我本楚狂人》等从传统文化中汲取灵感养料，并以全新的戏剧理念加以重构。“传统经典文本‘返场’是当下文艺创作的热点之一，如何提炼其中的人文价值和人文精神，需要明确的定力和信念。”舞蹈评论家方家骏认为，在传统经典“返场”的同时，进行当代价值的提炼再生，是文艺创作不可轻忽的课题。

从更深层面思考，舞剧《白蛇》正摸索着一种文艺创作的“全球模式”：以上海的丰沃艺术土壤和强劲吸引力，聚拢闪耀在世界各地的华人芭蕾明星，集纳舞台艺术多门类的顶尖艺术家，为精品力作营造优质的创作环境。

既展现海纳百川的“上海气派”，亦检验“全球文化资源配置能力”

大幕拉开，多媒体影像投出的“雷峰塔”化成高耸的超市购物架，谭元元饰演的妻子留下一道孤寂的背影。经过多年的舞台历练，她的表演更为圆熟，举手投足间有着别样的人生况味。“上海正需要这样的高水准作品，来提振我们的精气神。”看完舞剧《白蛇》首演，上海戏剧学院副院长杨扬教授的感觉就是“提气”。“作为一种文化符号，戏剧风格与城市文脉有着天然关联。在《白蛇》中，我们可以看见文化大都市的国际视野与现代表达，感受这座城特有的‘上海气派’。譬如舞剧开篇并未落入过往戏曲作品的范式，而是以精致舞美勾勒当下的生活面貌，将观众迅速拉进了剧情里。”

除谭元元之外，舞剧《白蛇》阵容还囊括澳大利亚国家芭蕾舞团首席舞者郭承武、英国伯明翰皇家芭蕾舞团前首席舞者曹驰、香港芭蕾舞团前首席演员李嘉博、上海歌剧院舞剧团首席演员宋洁、辽宁芭蕾舞团首席主要演员敖定雯和王占峰、上海歌剧院舞剧团主要演员谭一梅和宋雨等。“活跃在国际舞台上、带有鲜明华人标记的明星艺术家齐聚舞台，展现中国传统文化的魅力，让这部作品拥有了一定的世界传播力，未来可期。”著名编导赵明说，“《白蛇》的舞台呈现表明了创作团队具有驾驭大舞剧的实力，也见证了上海克服疫情影响为孵化新作营造优质环境的能力。”

不少专业观众关注到《白蛇》背后堪称“神仙群”的创作团队：纽约城市芭蕾舞团和荷兰舞蹈剧场的前舞者Edwaard Liang创作编舞，上海歌剧院院长许忠操刀作曲，上海戏剧学院导演系导师周可担任导演，澳大利亚芭蕾舞学校导师杜佳音负责执行编舞，江苏省戏剧文学创作院院长罗周撰写剧本，国家大剧院舞美总监高广健设计舞台，灯光设计萧丽河曾参与过奥运会开幕式……然而，疫情严重影响了全球化的艺术创作模式，让身处天南海北的创作团队齐聚一堂并非易事。据悉，舞剧今年6月在墨尔本开排，艺术家们通过线下线上的方式参与创作；10月4日，主创团队和演员陆续飞抵上海，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谭元元至今仍沉浸在世界首演的兴奋感中：《白蛇》11月4日如期演出简直是“奇迹”，其间闯过的一道道关隘堪比“修仙渡劫”。

“《白蛇》汇聚各界顶尖艺术家，作品排演过程充分检验了上海的‘全球文化资源配置能力’，最终在上海戏剧学院、上海歌剧院等多方协作下才得以完成。”上海大剧院总经理张笑丁透露，舞剧引入“镜花”“水月”两组卡司，在海内外同时开启巡演的计划。“《白蛇》是一个开始，希望不仅能让中国观众喜欢，也能作为国家文化形象的代表作品走向世界。”

在传统经典“返场”的热潮中，注重提炼人文精神与当代价值

舞剧《白蛇》将传统故事和现代表达放置于舞蹈语汇之中，让古老传说在国际大都会焕发出摩登气质；舞蹈剧场《训诫三则·聂隐娘》以唐传奇文本为基础，融武术与舞蹈于一体；现代舞《我本楚狂人》灵感来自诗人李白，以“山、水、花、月”四个篇章演绎26首诗作，呈现文字背后的精神意象；舞剧《红楼梦》《曹雪芹》走进古人的创作意境，解读再现辉煌巨著……近期，脱胎于经典文本或民间传说的舞蹈作品频频登上舞台，引起业界关注。

传统经典的积极“返场”与当代价值的提炼再生，两者的并行共生是值得思考的课题。以当代剧作理念重构经典的过程中，如何做到“无缝对接”或是“时空超越”；在中西舞蹈语汇的“碰撞”中，怎么达成“圆融一体”，甚至“相得益彰”，或许是摆在每一位创作者面前的艰难选择。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要让棱角分明、个性彰显的大咖们收束到更合理和谐的调性里，需要有格调、有气度的艺术“仲裁者”和“执行者”。

白蛇的故事有着丰厚的文化底蕴和多元的艺术呈现。其雏形始于唐代，经《太平广记》《警世通言》《雷峰塔奇传》《白蛇全传》等文本代代相传。舞台上的“白蛇”活色生香，田汉曾改编京剧《白蛇传》，一扫过去版本中的妖气，凸显追求爱情的自由；粤剧《白蛇传·情》在“情”字上做足文章，对角色进行符合当今爱情观的全新开拓与解读；舞剧《白蛇》则以女性主义破题，穿越古今，虚实相生。舞剧的戏剧结构、表演形式、舞蹈语汇皆有创意，在芭蕾表现手段和形式特点的基础上融入中国民族民间舞蹈，探索“东方舞台美学”的新路。

然而，由于戏剧与舞蹈结构的叠加效应，不免让角色游离于现实和梦境之中，穿梭于古代与现实之间，造成了一些“信息迷雾”，增添了一道观剧门槛。专家提醒，错综的矛盾与冲突可能导致角色塑造的难度陡增；以身体逻辑和视觉语言讲述复杂剧情，或因信息传递过程中的消解、抵抗、偏差而产生“短路感”。舞剧具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特性，涉及到音乐、编舞、灯光等诸多元素，须耐心和细心，方能打磨出精品力作。今天，观众对于舞剧之美的赞叹声仍在耳畔，期待《白蛇》亦能得到他们更大的共鸣与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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