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萨多拉·邓肯的最后岁月》讲述的是现代舞创始人邓肯人生最后七年的故事。邓肯曾创作自传,产生广泛影响,但只记述到1920年年底。而到1927年9月邓肯去世前的这段经历人们却知之甚少,大家更多关注的是邓肯与小她17岁的苏联诗人叶赛宁那段短暂的婚姻。其实邓肯人生的最后七年,正是她思想趋于成熟的重要阶段,她对人生、对教育都有了更加深刻的感悟。这期间,她的养女及嫡传弟子艾尔玛·邓肯一直跟随左右,记录了恩师的全部历程,为我们全面了解邓肯完整而传奇的人生提供了弥足珍贵的第一手资料。2022年9月是邓肯逝世95周年,本书的出版是向这位伟大舞者献上的诚挚敬意。
《伊萨多拉·邓肯的最后岁月》
[德]艾尔玛·邓肯 著
廉 瑛 石 墙 译
孔 宁 注
辽宁人民出版社出版
>>内文选读:
邓肯:从生活到舞台
盛宴的来历
还有个故事也讲述了这一时期的伊萨多拉。故事拉起了帷布的一角,我们从中可以看到她的部分生活和部分性格。
傍晚时分,她的一个旧友道吉来庞贝大街造访。他发现她和叶赛宁在一起。诗人已经从柏林回到巴黎。他看起来情绪稳定,每天都和俄罗斯著名画家鲍里斯·格里戈里耶夫坐在那里,对方正为他画那张肖像画。画家忙完起身要走,伊萨多拉问他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
“道吉,你要和我们在一起。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吃的。可能什么也没了。你知道,我欠现厨师600法郎。上个礼拜是她养活我们的。”
片刻之后,女佣人进来摆桌子。伊萨多拉手里的台布要是放在平时,哪怕放在仆人的餐子上,她也会感到丢人的,那么多褶皱,那么多污点。此时,门铃响了起来。在餐厅隔壁的小客厅里,他们正在匆匆地讨论什么。伊萨多拉朝门口看了看,请他的客人原谅她15分钟。
半小时后她再次出现,怀里抱了不少东西。她身后是秘书。秘书手里拿着鲜花、瓶子和包裹。粘有污迹的台布、褶皱的餐巾、喝了半瓶的陈啤酒,全部从餐桌上撤了下去。桌上重新铺了一张才从店里买回来的、漂亮的方格台布。康乃馨插在桌子中央的花瓶里。牛肉清汤被人端了出来,晚饭正式开始。
然后有人打开其他包裹,放在盘子里。一只硕大的龙虾、两只大鬼头蟹、色拉和鲜嫩的草莓。把菜饭送进胃里的是四瓶香槟酒。这几瓶酒的价格还不到标价的1/10,喝起来口感没有变化,女主人如是说。
众人吃饭时伊萨多拉解释了盛宴的来历。先前秘书已经出去找钱了。秘书想方设法从一个欠债人那里要回了300法郎,即所欠债务的一小部分。晚饭前伊萨多拉才收到那300法郎,想起她已经邀请两位客人在家里吃饭。按照她的标准,厨房已经没吃的了。于是,她赶紧出门雇了一辆出租车。她用手里不多的钱买一张新台布、六个餐巾、康乃馨、龙虾和螃蟹、草莓和葡萄酒。后来她用手里的那几个法郎付了出租车,不然的话,她非要买烤鸭或斯特拉斯堡的肥鹅肝酱饼不可。
这时她哥哥雷蒙德走了进来,面对几位大笑的食客,脸上露出清教徒式的神情。伊萨多拉赶忙递过去一只龙虾的大夹子。
“我不吃肉,”他气呼呼地说。
“雷蒙德,这不是肉。是水果!是水果海鲜!”她说了好几遍,看到哥哥脸上不解的表情,不禁笑了起来。
最后一次公演
1927年夏天,美国来了不少朋友,其中有玛丽·邓普斯,从1923年至今她们才见面;被伊萨多拉戏称为天使长的梅赛德斯·德·阿科斯塔;摄影家爱德华·施泰兴,1920年他在希腊为伊萨多拉拍摄的照片成为最经典的艺术作品,据此,后人才能对这位美国最伟大的舞蹈家有了初步认识。艾尔玛·邓肯也从莫斯科赶过来看望伊萨多拉,并对她讲述如何走过西伯利亚和革命爆发后的中国。
艾尔玛希望过来看看演出,这次演出是西塞尔夫人为伊萨多拉准备的,原定6月末在莫加多尔剧院上演。可是演出推迟到7月8日。虽然此时的巴黎哪怕在夏季也有一个干涸期,但到场的观众却络绎不绝,来了不少法国和美国的上流人士。伊薇特·吉尔贝的包厢与伊娃·勒·高丽安的分左右并列在一起。瑟希·索雷尔和艾米丽·戴隆松都在包厢里请了客人。约翰·爱默生、安妮塔·露丝、玛丽·迈尔斯·明特、威廉·A.布拉德利、伊迪斯·泰勒和瓦兰姆布洛萨伯爵夫人是其中几位上流的美国观众。
帕斯德洛普管弦乐团在一流的领队阿尔伯特·沃尔夫的指挥下,以高超的技巧奏响了塞扎尔·弗兰克《交响曲》的小快板,演出拉开序幕。之后是伊萨多拉有力的《赎罪》,伴奏的音乐是弗兰克的《交响小曲》。然后是舒伯特历久弥新的《圣母颂》,舞蹈跳得如此动人,台下的不少观众竟大声抽泣起来——母亲张开双臂,却抱不到自己的孩子,这个不可磨灭的动作,谁又能忘记?还有其中可怜的温柔和叫人心碎的美?——管弦乐队演奏舒伯特《未完成的交响曲》的第一乐章,之后伊萨多拉走上台来,跳起第二乐章,其动作的悲剧性比此前更为深刻。
间奏曲结束后,台上传来瓦格纳的音乐。伊萨多拉在音乐的伴奏下跳出《唐豪瑟前奏曲》和《伊索尔德的爱之死》。这两支曲子烘托出伊萨多拉崇高的艺术理想,在两个曲子之间,乐队演奏的是《齐格弗里德》。伊萨多拉跳完最后一支舞蹈,在观众的欢呼声中,把乐队所有成员请上台来,与她一起分享台下传来的掌声和欢呼声。之后,她又把乐队的指挥请出来,和她站在一起,在满是鲜花的舞台上鞠躬,微笑。没有演说。没对欢呼的人群说一句话。太多的老朋友对这种收场多少有些伤感。
法国作家亨丽特·索雷在演出结束后写下自己的印象:
可怜的伟大的伊莎罗拉!演出结束,掌声和返场之后,我再次看到她站在蓝色的帷幕前面。一束束抖动的鲜花朝她扔去。她对乐队指挥和音乐师们做出甜蜜的动作,把他们与她的胜利连在一起。
我们到更衣室祝贺她。她斜倚在那里。她的赤脚从没完全解开的衣服下露了出来。她可爱的双臂环在疲惫的脑后。她神色凝重。她涂了口红的嘴唇没有张开。红色的发结把头发变成古代雕像上的一个个发卷,自然地垂落在双肩上,又宛如沉甸甸的稻谷。她倚在那里,没太在意身下轻飘飘的服装,那是她在演出过程中一次次披在身上的,此时被她顺手丢在矮沙发上。彩虹色的纱巾露出了褶皱,胡乱仍在那里,她好像跌落在纱巾上,变成一个战败的女神……
那一刻,不知为什么,我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虽然她才送给我们欢乐。我想起了英格兰的伊丽莎白即将死在毯子上的那张画,她的四周都是靠垫,周围站满了近臣和侍女……
——摘自《伊萨多拉·邓肯的最后岁月》,标题为编者所加
作者:[德]艾尔玛·邓肯
编辑:蒋楚婷
责任编辑:朱自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