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台》
苍梧宾白 著
天地出版社出版
作者苍梧宾白架构起一个完整恢弘的古风天下。无论是朝堂上的风起云涌,还是疆场上的生死一线,亦或是私仇与家国之间的矛盾挣扎,都刻画得淋漓尽致。其中更巧妙的是融入了悬疑隐线,贯穿始终,环环相扣,反转不断。悲欢离合,生死劫关,狂笑歌哭,十二载光阴,岁如长河,作者一字一句于天下大势中写尽壮志豪情,也写尽英雄相惜。
>>内文选读:
此人端坐马上,看人时不低头,只是微微垂眼,显得颇为冷淡矜傲,道:“飞龙卫钦察使严宵寒,奉旨前来,请名医为靖宁侯看伤,劳烦前去通报。”
傅伯不懂官阶区别,但他对“严宵寒”这个名字早有耳闻,心中咯噔一下,支吾着道:“大人恕罪,我家主人长途跋涉,身上又有伤,方才已经睡下了……”
严宵寒居高临下睨了他一眼,提着马缰的那只手苍白瘦削,袍袖滑落,露出一小截冷冰冰的镔铁护腕。似笑非笑地问:“怎么,我只不过是要见靖宁侯一面,就叫你怕成这样?”
傅伯暗自“呸”了一声,面上却越发惶恐,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缝里去。
此事在京中早已不是秘密——左神武军上将军、飞龙卫钦察使严宵寒是近年京中最炙手可热的权臣,也是人人避而不及的朝廷鹰犬、帝王耳目。
更要命的是,他与靖宁侯傅深天生犯冲,不合已久,是一对铁打的死对头。见面必争,连元泰帝也快拦不住了。
某次又起争端,竟气得元泰帝当众砸了一方御砚,将两人各罚俸半年,又赶紧打发傅深回北疆,才算了事。
风水轮流转,如今傅深落魄回京,严宵寒仍位高权重,万一他挟私报复,他们侯爷那身子骨怎么受得住?
严宵寒翻身下马,他比傅伯高出整整一头,气势又极盛,如山般当头降了下来:“你敢拦我?”
傅伯叫他吓得带了哭腔:“大人明鉴,我家侯爷伤重难愈,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趁着说话的工夫,严宵寒环视了一遭靖宁侯府,庭院整洁萧条,显得没有人气。
他不明显地叹了口气,终于和颜悦色地道:“罢了,你不必通传,我进去看他一眼就走。”
傅伯只能从命,打起灯笼在前引路。随行而来的飞龙卫都留在前院,只有一名清瘦温和、书生样貌的年轻人跟在严宵寒身后,随他一同进了内院。
偌大的侯府空空荡荡。前院好歹还有几分堂皇,后院落叶满阶,仿佛满京的萧瑟秋意都落在了这里。此刻天色昏暗,阖府竟一片漆黑寂静,没有半点声息,唯有正房窗内透出薄薄的昏黄,更添三分凄凉。
严宵寒尚可按捺,走在他身边的年轻人已连连摇头,皱眉道:“靖宁侯何等出身,何等功业,家里怎么冷清成这样?”
傅伯回话道:“侯爷常年守在边关,家中又没有夫人,只剩我们,不中用,不能替侯爷分忧……”
他推开正堂门,请二人上座。挑灯看茶之际,西侧卧房内忽然传来“咚”地一声闷响,
傅伯手一哆嗦,还没反应过来,方才站在他身边的飞龙卫钦察使身形如风,眨眼间竟已闪进了内室。
傅深睡得不大安稳,因吃的药有数不清的后患——心悸、噩梦、气短。半梦半醒间觉得胸口仿佛压着大石,动弹不得,正是中了民间说的“鬼压床”。
虽睁不开眼,但心里却是清醒的,几番调整,他才慢慢好转,撑着床榻打算坐起来。
可他忘了自己的腿还瘸着,膝盖以下毫无知觉。一个翻身便“咚”地一声栽下了床。
可还没等他感觉到钝痛,卧室的门就被一脚踢开,一个人影冲进屋里将他搀扶起来。
那人袍袖上还泛着秋夜的凉意,掌心却有些发烫。
傅深半倚在来人身上,脸贴着深蓝色的锦缎官袍。衣料触感轻柔光滑,襟袖透出一脉温和平正的沉水香。感觉这人似乎是个他很熟悉的人,却因为离得太近忽然变得陌生。
他灼热的鼻息浸透了衣料,那人的身体倏然绷紧,随即将他重新放回床上,一只稍微有点硬度的手搭上他的额头:“这么热?”
傅深终于认出了他,第一个动作就是推开了那只手:“你来干什么?”
后脚赶到的傅伯和飞龙卫见情形不睦,齐齐刹步,心说一会儿打起来一定要先按住严宵寒。
严宵寒闭目运气,不想跟他一般见识,硬邦邦地道:“起来,你要烧煳了。我让人给你把脉开药。”
傅深闭着眼,呼吸比平时略显急促:“不劳费心,严大人深夜驾临寒舍,有什么见教?”
严宵寒没理他,径直走到桌边,拎起茶壶斟出半杯凉透了的茶水,脸色立时撂下来,冷冷地问:“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侯爷千金贵体,岂容尔等如此怠慢?别怪本官多事回禀圣上,这府里伺候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
傅伯慌得连忙跪下,声泪俱下地叩头求饶。
傅深被烦得实在受不了,终于道:“行了,下去吧,不必在跟前伺候了。”
屋里只剩三人,严宵寒站在床边,低头看傅深。床边的灯盏不够明亮,傅深大半张脸陷在阴影里,显得轮廓尤为深邃锋利,是真的形销骨立,也是真的俊美无俦。
这样一个品貌、才干、家世样样上乘的天之骄子忽然落到如此境地,就好像无瑕美玉摔掉了一角,令旁边的顽石们叹惋之余,又生出一点阴暗的侥幸与窃喜来。
“说吧。”傅深一抬眼皮,“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非得大半夜来?”
严宵寒迎着他的目光笑了笑,笑容里是十分虚伪的诚恳:“圣上听说您回京,特命我带人来为侯爷看诊。”
傅深半合着眼,恹恹地道:“替我谢过圣上关怀,你且回去复旨,本侯已由军医诊治过了,已无大碍。”
随行的飞龙卫军医沈遗策往前一步,医者仁心,打算劝一劝这位固执的将军。严宵寒立刻抬手止住。
“本官深夜登门,是为了替陛下分忧,让陛下安心。”严宵寒注视着傅深的侧脸,咬字清晰而声音徐缓。
作者:苍梧宾白
编辑:周怡倩
责任编辑:朱自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