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可怕的自杀倾向后,本书作者杰克·泰勒决心从抑郁症的魔掌中挣脱出来,重新掌控自己的生活。只带着他的跑步装备和背包,他走出了自己在布赖顿的家,开始了一次3000英里的环游英国的徒步旅行。
在旅程中,他一次次被大自然的壮丽景象所治愈,被陌生人的善良热情所打动。他经历了种种或惊险或有趣的故事,遇见了各种各样的人,产生了诸多人生感悟。这既是杰克周游全英的故事,也是他得以更好地了解自己,最终在内心中找到平静和接纳的故事。
▲《走出抑郁症:徒步环游3000英里的治愈之旅》,[英]杰克·泰勒著,孟斯译,东方出版社2022年4月出版
书 摘
2016年3月。
仅仅在过去一个月里,我就想出了9-10种方法去做“那件事”。
把头伸进烤箱里,估计这样的结果最好收拾;用刀子的话,不吞上几瓶药恐怕下不去手,但我没那么多药;虽然在斯特拉特福德的铁道上卧轨也能达成目的,但给火车司机和站台上那么多人留下那么大的心理阴影,想想就可怕,我负不起那个责任。
几个星期了,我活得像只受伤的动物,痛苦地无法动弹。我盼着有什么人能帮我一把,替我结束这种折磨:盼着不小心吃到让我过敏的食物,盼着在街上被人捅刀子,盼着患上某种无法确诊的心脏病。但在所有能够想到的死法里,我想的最多的还是从这个位于4楼的房间跳下去。楼下就是酒吧。我想象自己站在窗台上向下看,凝视着这个我无法理解的世界。这个世界里到处都是人,但我不再觉得自己跟任何一个人有任何亲密的关联。突然一阵风刮过,寒冷裹着敌意打在我的脸上。我想象自己最后吸了一口伦敦那又潮又脏的空气,然后纵身一跃,飞离这腐烂颓废、分崩离析的生活。瞬间的恐惧和骤增的肾上腺素击穿身体,下一秒,我便一头栽在人行道上……
然后,就这样,一切都结束了,进入永恒的睡眠,再无幻梦,再无痛苦、仇恨和悲哀。只要这么一下子,就能让我遁入空无一物的极乐世界。
我执迷于死亡。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从空中坠落的画面在脑海里变得越来越清晰和真实。但我知道,虽然自己一直想着自杀,但也只不过是想想而已。老实说,我从没想过真的去做那件事,直到那天早上。
那天,我下班比较早。即使对于一个工作日的夜晚来说,酒吧前的这条路上也显得过分安静了。
8个月前,我同意接手井桶酒吧,那一天是我担任经理以来最安静的一个晚上。
那是一家繁华的酒吧,位于红砖巷北边,靠近充满时尚气息的肖尔迪奇区和贝斯纳绿地的交界处,以美食美酒闻名。酒吧里铺着深色木地板,装饰着抛光的铜把手,很有品位。摇摇欲坠的瓷砖拼命扒在墙壁上,从英国的摄政时代坚挺到如今。这里是某种意义上的地标,实实在在地反映了伦敦社会的历史;这里也一直是东伦敦的职场精英和艺术品卖家们的汇聚之地。
布赖顿的酒吧总是热闹非凡,但也有点脏兮兮的。这个行业我干了有十多年了,有时在吧台后面给人上酒,有时要清理醉客的呕吐物。后来,我很高兴地接手了这家井桶酒吧,我喜欢这个地方的历史气息和格调。
然而仅仅几个月后,最初的热情逐渐消退了,一开始那种终于找到了“梦想中的工作”的兴奋不见了。我越来越颓废,几乎要被吞没,但又搞不清这颓废是怎么来的。总之,我觉得自己出事了,情况不太对头。而最可怕的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天晚上,送走最后几个客人后,时间比平时早了点。我拿了钱,照例跟员工们享受一下工作之余的小酌。在酒吧里的那个老地方,挨着瓷砖墙的那边,我们聚在三幅维多利亚时代的大肖像下面,这些肖像的脸上罩着骷髅。就这样待了好几个小时,我一罐接着一罐打开半冷的卡姆登地狱啤酒,也不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大家闲聊顾客、朋友或者时下的风流韵事。但我的眼睛总是被那些肖像画吸引,那里面有一种可怕的东西,让我觉得自己离死亡更近了,在某种程度上,它们让我感受到了死亡的舒适和慰藉。也许我不该这么想。看着天花板,想着我在4楼的房间,我意识到自己并不真的享受此刻的这一切。
老板不喜欢我住在酒吧楼上是有道理的。这让我的工作和生活界限模糊,让我无时无刻不保持着工作时那种必须快速反应的警觉。下班后,我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楼下一传来什么动静,我就一哆嗦,那感觉就好像一条狗在暴风雨里瑟瑟发抖。
我住的地方就跟我这个人一样:冷漠、贫瘠、毫无魅力、毫无个性。每天在这种地方醒来,让我感到自己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卑微、最消沉的人。这个房间似乎也跟我一样,失去了自尊,变得不适宜人类居住了。在此之前的几个星期里,我就已经谈不上什么个人卫生了,晚上睡觉前不洗澡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只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超过一秒钟,我就觉得备受折磨。用舌头舔一下牙齿,那感觉就好像在舔上了年头的毛毡台球桌面。
我的身体状况也很糟糕,各种糟糕。还有,我从未感到如此孤独。
作者:杰克·泰勒
编辑:薛伟平
责任编辑:朱自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