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世界,自有邮政以来,就有集邮活动。最早的集邮,我想只是个人的兴趣爱好,并没有明确目的,更不会有人等待一小片邮票增值,以集邮牟利。
年轻时,我偶尔碰到有意思的邮票,会随时剪下来保存;有喜欢集邮的同事,我就送给他们。有几年,我把每年的生肖邮票贴在新年的日记本扉页,纯粹为了好玩。早年收到台湾朋友的来信,发现是纪念钱穆百年诞辰的邮票,我就剪下来贴在我的钱穆回忆录《八十忆双亲·师友杂忆》。
资本市场的扩张,早已进入集邮活动。这些年,如果说集邮有什么新闻的话,那就是一张稀缺邮票在拍卖行拍出多少钱。一小片邮票,只有以货币表现身价,才会引起注意。在商业交换中,邮票是商品,行使货币的职能,是一种投资产品。集邮和买卖股票、基金一样,主要是一种投资行为,商业味很浓。
不过,也有一些集邮爱好者,并成为集邮大家的,自始至终就是纯粹的爱好,没想以小小的邮票获得大大的利益。我要讲的,就是集邮界的名人姜冶方、秦克诚先生。
是30多年前的事了。我读到姜先生集邮的故事,留下印象。某日逛宣武门内旧书店,发现他把报纸上谈集邮的专栏文章编辑成书《集邮和我的生活道路》,我顺手买了一册,在一个星期天一口气就读完了。姜先生是湖南人,10岁就开始集邮。他的父亲是辛亥革命后长沙首任知事。据他的回忆,他第一次见到邮票并产生集邮兴趣,是看到他的叔叔从国外寄信,信封上贴这样一种新鲜玩意儿。好奇加上他生活的环境,在很小的年纪,他就以集邮为业余爱好,走上集邮家的道路。后来,他担任国民政府的外交官,出使欧洲,有条件看到世界各国的邮票,使得他的集邮收藏如虎添翼。他在回忆他的集邮活动时,穿插一些近代史上与政治、外交、文化、贸易相关的逸闻趣事,真正是一本有益的闲书。
协助姜先生整理这本书的张白影说:“姜冶方收藏的我国1878年清代发行的第一套邮票——通称大龙邮票,有近900枚之多,在国际上久享盛誉,早有定评。”姜先生在谈他的大龙票时,还讲到他与夏衍的交往。1953年,还是华东局宣传部长的夏衍,听说姜先生藏有大龙票,便登门拜访,共同观赏,互通有无。“星期天上午8点多钟,夏衍应约而至。我另外邀请作陪的田汉、周竹安、周鲠生三位也随后来了。夏衍不仅在饭前仔细翻看了我的全部邮票和封片,而且下午离去之前,又将我邮册中近900枚大龙票细细观摩了一番。”夏衍与姜有同好,也有大龙票,但品类不全。在姜府赏宝后,他给姜写了一封信,说他集邮有年,大龙票已有近百枚,独少毛齿新票一套,而姜毛齿类较多,且有四方联票,想让姜让他一组三枚全套,他愿意接受姜的任何交换条件。1953年,夏衍接管负责上海的文化教育界,百废待兴,工作很忙,但他还有兴趣抽出时间和有同好的朋友玩邮票。
姜先生的书里,类似的与集邮有关的人与事很多,我只能介绍一鳞半爪。喜欢集邮,又想了解一位世界著名邮票收藏家经历的朋友,可以读读这本有趣有益的书。
我要介绍的第二本与集邮有关的书,是北京大学物理学教授秦克诚先生的《邮票上的物理学史》。秦教授教物理,专门收藏、研究与物理学有关的全世界的邮票,真是洋洋大观!他的这本独一无二的分科的集邮书籍,是由集邮挖掘出物理学史,以邮票为媒介,为国际知名的物理学家立小传,为物理学重大的发现写小史,为发生在不同时代的物理学家的命运而思考,并在这本奇特的著作中提出自己的思考结论。这本印制精美、图文并茂的书,同时也是一部科学史,是作者的诗意沉思,是从邮票中追溯物理学的发展。这本书还启示读者,宣传科学家、提倡科学精神,是全人类的共识。
秦教授在本书前言中说,这本书的起因,是他在《大学物理》杂志专栏文章的结集。杂志限于条件,附图邮票是黑白的,版面也受限制,从而导致丰富多彩的邮票画面不能完整、真实呈现。现在结集出版,铜版纸彩印,世界各国及地区发行的与物理学有关的邮票,就有了精彩呈现。秦教授希望:“在对邮票的介绍和欣赏的乐趣中,能够向广大集邮爱好者特别是青少年介绍一些有关的物理学知识和物理学史知识。”这本书可不能当闲书看,因为它展示了人类从古到今对自然的探索精神;当那些因坚持真理而死在断头台上的先知的事迹在一枚小小的邮票上结晶,读者的心里就会唤起高尚的情操,会影响青少年的人生观、价值观。秦教授以这种形式著书立说,把读者已知的知识用邮票排列组合,借小小的邮票说自己的话,是有深意、有寄托的。
2005年是世界物理年。中国学者编著的《邮票上的物理学史》在这一年出版,是中国送给物理学年的礼物。
>>作者简介:
卫建民: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编审,著有散文随笔集《寻找丹枫阁》《陈谷集》等。
作者:卫建民
编辑:周怡倩
责任编辑:朱自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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