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上海的兴起，是中国现代化历程中最抢眼的历史事件，也是鸦片战争以来的时代巨变中耐人寻味的变化。上海的命运牵动并深刻影响了江南区域社会的变动和近代中国整体变迁。这座城市经历了哪些重要变化？给中国乃至世界带来了怎样的影响？

“上海不像纽约是在主权完整的情况下通过移民发展起来的城市，不像伦敦和巴黎通过自我更新发展起来。这是一个非常独特的东方城市，创造了独一无二的都市类型。这也是为什么上海能吸引全球那么多学者研究它，重视它，多国都出版过有关上海的学术著作。可以毫不夸张地讲，上海是全球最受关注的城市之一。”上海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上海学》集刊主编周武亮相沪上学习读书会，以“大上海的兴起”为主题，结合新近出版的《大上海》一书予以解读阐述。

“两次跨越、三次转型”意味着什么

在他看来，大上海的变化离不开“两次跨越”——第一次跨越是跨越苏州河。开埠后，随着法、英租界的设立，上海迅速崛起，成为中国对外贸易的中心口岸。“上海开始向苏州河北岸发展，城市空间迅速扩容。一座座桥梁将苏州河南北两岸联系起来，苏州河变成了上海的内河。跨越苏州河也使以江湾五角场一带为核心的大上海建设计划成为可能。”

第二次跨越则是指跨越黄浦江。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苏州河上的造桥运动移到黄浦江上，南浦大桥、杨浦大桥、徐浦大桥、奉浦大桥，以及外环隧道、延安东路隧道、复兴东路隧道、打浦路隧道等十几条越江隧道开始通车，把黄浦江东西两岸连在一起，黄浦江也就真正变成了上海这座城市的又一条内河，上海进入了举世瞩目的浦东开发开放的时代。“两次跨越将上海的城市空间从苏州河南岸推向北岸、从浦西推向浦东，大上海的空间格局由此拟定。”

而推动两次跨越背后的力量，可以总结为“三次转型”——首次是以1843年上海开埠为界，上海由原先区域性的港市变成外贸主导的国际性口岸。开埠之前，主要靠内河航运发展起来的上海已相当繁盛。开埠之后，海运取代河运，上海的地位迅速凸显，沿海货物大量进入上海，再由上海向内地输送，内地货物经由上海中转，然后发往世界各地。这一过程中，上海发展成为亚洲的头号商埠。埠际贸易时代塑造了苏州，外贸主导的时代则塑造了上海。

第二次转型是以甲午战争为起点，上海从比较纯粹的商业都市变成商业和制造业并驾齐驱的工商都市，1949年以后更进一步转型为共和国的工业基地。甲午战争后签订的《马关条约》使此前不合法的投资设厂合法化，上海进入“外资兴业的时代”。民间私人资本解禁，清政府鼓励兴办实业，上海迅速形成了沪东、沪北、沪西、沪南四大工业区。1949年后，上海在新中国的擘画下变成纯粹的生产型城市，最终成为共和国的工业基地，也就变成了工业上海。

“上海是一座资源非常有限的城市，缺乏工业生产所需的原材料。但作为工业基地，还肩负着共和国重大责任……”周武指出，在这样的背景下，上海不得不进行第三次转型，从生产型城市转型为优先发展先进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的多功能城市，恢复上海原先多功能中心的地位。上海正在全力推进“五个中心”建设，这个转型过程还在进行中。

为何能创造独一无二的都市类型

大上海的兴起对中国、对世界有着怎样的意义？“大上海是中西方文明交汇融合的产物，是把世界带进中国、把中国带入世界的枢纽之城。要了解中国近代以来的变迁，不能不研究上海；要了解中西接触、交涉的历史，亦不能不研究上海。”他如是总结。

梳理历史脉络会发现，开埠前上海有个绰号“小苏州”，这个名称恰当反映了开埠前的上海在整个江南区域中的位置和地位。开埠以后上海快速兴起，这和江南地区发生的一系列战争有非常重要的关系。小刀会起义和太平天国江南战事，导致大量难民逃往上海，进入租界，原先的华洋分居变成华洋混居。在混乱和无序中，上海租界开始制度化，逐步形成一整套的治理系统，大量的资源开始往上海聚集。

与其他开放的通商口岸相比，上海还有天然优势，即拥有广袤的腹地。当时中外贸易中，中国出口的最大宗商品是丝绸和茶叶。相当长一段时间里，90%左右丝绸的出口是从上海走出去的。茶叶是多口贸易，其他城市也可以出口，但上海在茶叶贸易中同样扮演着重要角色，30%左右的茶叶从上海出口。上海通过丝茶贸易累积起大量的资本，靠这些资本做原始积累，然后开始投资工业，在工业化和国际化的过程中，上海这座城市才真正建立起其他城市无可比拟的巨大优势。

由此，大上海的兴起改变了中国几千年以来的历史大格局。“近代以前，中国的历史是以帝都为中心的历史，大上海兴起之后，在帝都之外形成了另外一个中心。上海是连接东西方两个世界的枢纽城市，也是中国工业、制造业的中心城市，中国几乎所有工业的最初发祥地都是上海。”他说。

作者：许旸

题图：袁婧/摄 出版方

编辑：童薇菁

责任编辑：王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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