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出品的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上海歌舞团供图)
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是传承和发扬红色文化、海派文化、江南文化的必经途径。真正落实到具体作品的创作中,则需要艺术工作者们富有更多的生活积淀、更饱满的创作创新热诚、更精湛的艺术表达技能、更高更自觉的使命担当、更深的对人民的情怀。
“十三五”期间,在从高原迈向高峰的道路上,上海文艺院团通过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杂技剧《战上海》和评弹剧《医圣》等一批制作精良的舞台作品,进行了“两创”的有效实践,在坚持本体的基础上凸显优势,补齐短板,让红色文化、海派文化、江南文化有了更丰富的舞台呈现、更生动的艺术表达,使得“上海文化”品牌产生了更加广泛的传播力与影响力。就拿《永不消逝的电波》来说,到本月25日,该剧的全国巡演场次将达到200场,有些观众甚至从苏州一路追到沈阳,连看了31场。
适应观众不断变化的审美需求,为自己赢得更大舞台
评论家、上海戏剧学院教授荣广润用“X+剧”来概括《永不消逝的电波》《战上海》和《医圣》三部作品在艺术样式上的创新。这实际上体现了这些传统艺术门类在今天面临的共同课题:如何突破原先单一的表现形式,适应观众不断变化的审美需求,为自己赢得更大的舞台。
以《战上海》为例。主创曾经表示,尽管接连拿下世界杂技最高奖“金小丑”,但如何从为炫技而生的马戏城,走向对综合呈现要求更高的现代剧场,是上海杂技团一直以来渴望攻坚的课题。
《医圣》的诞生,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也是上海评弹团希望改变一直以来的表演样式,让演员不仅站起来,而且增加更多表演、更多场景、更多戏剧元素,从而增强表现力,争取更多观众。
▲评弹剧《医圣》(上海评弹团供图)
然而,无论是杂技还是评弹,在与戏剧元素的碰撞中都会产生很多新问题,成为创作中亟待突破的瓶颈。
以杂技为例,评论家李守成表示,杂技的特点是杂,每个节目自成体系,不需要任何逻辑上的联系;杂技的本体是技,通过高难度技艺的展现带给观众审美享受。一旦变成“杂技剧”,就意味着要在保留传统技艺的基础上,用内在的逻辑来串联各个节目,使之能够表现情节和人物。这是《战上海》在创作中面临的最大难点,而该剧最终能够取得成功,在去年作为第21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开幕演出亮相之后叫好又叫座,也正是因为在这方面作了有效突破。评论界一致认为,无论是“雨夜飞渡”里的梅花桩、“铁骨攻坚”里的软梯、“暗巷逐斗”里的地圈,还是“生死黎明”里的蹦床,传统的杂技节目被有机地融入故事情节,并且被注入了情感,技艺由此从原先的“炫”转换成了艺术表达和思想诠释。
突破对艺术门类的固有认知,丰富中国故事的传播载体
如果说观众的审美需求是一种外在动力的话,那么,这几部上海出品的文艺作品不约而同地以 “剧”为后缀——用李守成的话来说,即“把长于叙事的戏剧移植、改编、转化到舞蹈、杂技和曲艺的舞台上”,其背后更有文艺院团一种由内而外产生的驱动力。
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作为向新中国成立70周年献礼的作品,它自诞生以来全国巡演接近200场,让观众感受到了创作者讲述中国故事的澎湃激情。评论家方家骏告诉记者,中国舞剧曾经诞生过《小刀会》《白毛女》《红色娘子军》等具有强烈叙事意识的经典作品,但是在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故事性被视为舞剧的一种过时,“舞剧应该追求可舞性可看性”的观点逐渐成为业界主流。然而,如果一味放弃对于叙事性和思想性的追求,放弃对表演语汇的拓展,那无疑是一种自我边缘化,无法走到今天的文化主流中来。《永不消逝的电波》最终能够爆红出圈,很大程度上正是源自青年一代编导对于叙事的自觉回归。创作者成功借鉴和吸收了戏剧元素甚至电影类型,将一个情节复杂的故事组织在舞剧里,融汇在肢体语言中。
▲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上海歌舞团供图)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沿袭了同名电影的故事情节和人物设计,整部作品不仅向戏剧靠拢,也运用了电影的蒙太奇手法,但《永不消逝的电波》并没有成为电影的舞台版。正如评论家胡晓军所说,科学、正确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有赖于对本体属性的“守正”、对创作规律的尊重,否则各种艺术门类自身的独特性就会消失,而趋于同质的单一。很多观众都对作品中四组双人舞同时在台上串联起李侠和兰芬感情历程的舞段印象深刻,评论家们认为,这就是运用舞剧独有的结构和独特的肢体语汇,实现了其他艺术门类无法实现的效果,从而拓展了自身的表达空间,不仅使其在“讲述中国故事”上具有了和其他艺术门类同样的可能性,而且具备了自己的独特优势。
将“两创”实践推向深入,不能让人才成为木桶上最短的板
无论是《永不消逝的电波》在表现红色题材的同时形塑了以上海为代表的现代中国的地缘美学特征,还是《战上海》作为海派杂技对红色文化题材的首次戏剧呈现,抑或是《医圣》对于江南曲艺剧种的当代性开拓,无疑都通过“两创”实践极大丰富了表现红色文化、海派文化、江南文化的艺术载体。在评论家们看来,上海要实现文化大都市功能全面升级,意味着这样的实践要继续走向深入,而相关人才的培养,成为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杂技剧《战上海》(本报记者 叶辰亮摄)
人才首先是台前的。就舞剧而言,荣广润认为,在《永不消逝的电波》的成功要素中,两位主角是非常重要的一项。“他们的肢体动作跟人物情感完美结合在了一起,由此,舞蹈语汇就不仅仅是技巧展示而真正有了艺术感染力。这说明他们的舞台经验、感受力、对角色的理解、对舞蹈动作内在情感的理解,都高出一般演员。这样的人才是不多的。”就杂技剧而言,方家骏指出,杂技演员类似运动员,从小只练一个项目,但是当杂技变成杂技剧,演员变成剧中的一个角色,光有一种技艺就无法胜任。这些都需要在未来的人才培养中加以考虑。
更重要的角色在幕后。在专家们看来,传统艺术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必然需要多种艺术门类的借用和移植,这一方面涉及题材和表现样式之间的契合度问题,另一方面则表现为音乐、舞美、服装、道具等多种元素在舞台上的综合呈现,这些都意味着对于各门类人才的更高要求。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是项目的领头人——可以是制作人,也可以是院团长,而这个人的把控能力决定了一部作品能否在全方位达到高度统一。有评论家指出,这样一个人需要具备多方面的素质,比如过人的审美和鉴别能力,比如开阔的艺术眼界,又比如充足的人脉——“有些人名气很大,但是不一定适合你这个项目,你要有渠道去了解和判断”,还比如平衡社会效益和市场效益的能力。“这方面的人才,现在非常缺。”
作者:邵岭
编辑:施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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