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多次建议历届复旦大学中文系出版专业的硕士生,都要去看《新华字典》。第12版《新华字典》新近发布,70年来,这是一本可以让我们不断超越自己汉语认知的必读书。”上海图书有限公司旗下品牌读书会“海上博雅讲坛”日前迎来第200期,位于福州路的上海古籍书店里,商务印书馆执行董事顾青、浙江大学马一浮书院特聘教授傅杰,从伴随国人成长的《新华字典》出发,回顾了“国民字典”背后语言学家、辞书编纂家丁声树先生的学术成就。
丁声树(1909-1989)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以博古通今而著称,在训诂、音韵、语法、方言、词典编纂等领域造诣深厚。他曾主持编写《现代汉语词典》,编录《古今字音对照手册》,校改《新华字典》,与他人合著《现代汉语语法讲话》《汉语音韵讲义》等。今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丁声树文集》40万字,分上下两卷,上卷包括训诂、音韵、语音三部分,下卷包括语法、方言、词典编纂三部分,是目前收录丁声树论著最全的文集。
傅杰介绍,丁声树青年时期即以论文《释否定词“弗”“不”》奠定了学术地位,受到胡适、傅斯年、吕叔湘等文化名人与学界同行的赞誉。“丁先生在这篇文章中举了很多例子,详尽解释两个看起来相近的字词区别,很见功力,一下子轰动了。”声名远扬的背后是极度严谨的做学问态度,比如,诗经里“采采卷耳”古今争议不断,丁声树为论证做了大量案头工作,几乎把先秦文献里的叠词用法都研究个遍,写下力透纸背的《诗卷耳芣莒“采采”说》。还有丁先生读王国维记《魏鹤山(唐韵)后序》的质疑文章,“可以说,每一篇都分量十足,在圈内名满天下。”丁声树所遗留的学术论著少而精,恰如季羡林所言,“他的每一篇文章都是千锤百炼的产品,达到了很高的水平”。
除了学术成就,丁声树另一关键词就是编字典。1954年,丁声树开始主编《现代汉语词典》、修订《新华字典》,这也成为他后半生的主要工作。“语言是不断变化的,无关对错,但一定需要规范;语言变化越剧烈,时代变化越快。”顾青认为,汉语的规范性、通用性,直接影响14亿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与交流,而《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作为这种规范性的具体体现,意义重大。他举起手边正红色封面的最新版《新华字典》,“大家不要以为这部小书,看起来似乎挺简单,其实很难做,半个标点符号都不能错。光是上半年疫情期间,有几十位校对老师轮流看,毫不夸张地说,每一版修订更新时,编纂团队连书里的夹缝留白都看了个底朝天。”
在许多人的阅读记忆和成长道路上,都曾受益于《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有人把它们称作“无声的老师”“智慧的扁舟”。如今,《新华字典》印行已超6亿册,创造了人类图书出版史上的奇迹,成为中华文化的一块重要基石;走过一个“甲子”的《现代汉语词典》也推出了第7版app,积攒下时代的一份“语言史料”。“但我们不能忘记,这些经典辞书的出炉与更新,凝聚着几代专家学者的智慧心血,蕴含着大量编纂出版者的付出,汇集了全社会的知识和力量,才能历久而弥新。”顾青如是感慨。
傅杰谈到,丁声树在审定中体现出严谨而有原则的学术作风:他综合历史依据、学理依据、实际社会应用,对每个细节字斟句酌,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至今,《现代汉语词典》扉页仍有对丁声树的特别致敬。“发现自己‘认’字,却不‘识’字,不是坏事,而是好事。”正因有包括丁声树在内的专家团队怀着谦卑求真之心,字斟句酌、千锤百炼,读者才能在最节省的篇幅和最简短的时间里获得最有价值的知识。
丁声树曾感叹:“我总觉得词典越编胆子越小,常会出错。”许多词条的背后,都有着耐人寻味的故事。比如,吕叔湘先生主持编写的试印本中,“自作自受”里的“作”注为阴平zuō,丁先生修订时一仍其旧。与此相反,对那些存在歧义的读音,尽可能定于一音,如“吐蕃”的“蕃”,吕叔湘主编的试印本只列fán一个音,“吐蕃”注为tǔfán,丁先生修订时为了照顾同“番”的应用实际,增加了fān音,“吐蕃”改注为tǔfān。当时有人建言“吐蕃”一读tǔbō,丁先生的回答是,“蕃”读两个音已经够繁难了,不要再增加读者负担了。
此外,丁声树曾为审订工作放弃个人研究,多次拒绝优厚待遇、甘于艰苦朴素,这种大公无私、高风亮节的精神,也打动了不少读者。
今年适逢上海图书有限公司成立66周年,为了纪念本次活动,主办方特别限量编号定制了66套“宣纸纪念页套装”作为纪念,受到热捧。原计划两小时的活动,延长了半小时,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读者,为购买最新第12版《新华字典》排起了长龙,有的甚至一口气买下两三本,“自留,也送给亲朋,放在桌上,看到了就很安心”。
图片:主办方、出版方
编辑:许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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